说完玲姐还不忘把自己病床旁边的帘子拉上,给她们母女一个相对私密的空间,然后躺下睡觉。
易葭衣转头看向梁贞,却见她已经在抹眼泪了。
梁贞已经快六十五岁了,因为她这一生太过操劳,所以头发已经白了大半,皮肤粗糙身形佝偻,穿着的都是洗的看不出花色的衣服,看起来格外苍老。
易葭衣叹了一口气,记忆中梁贞的一生,可以用一句话来诠释。
人间一趟只是苦。
梁贞幼年丧母,十五岁丧父。
没钱读书早早出来打工,快三十岁的时候遇到自己的丈夫。
丈夫对她很好,只是两人结婚许久,一直都没有孩子。
梁贞丈夫是开货车送货的,经常在外一跑就是半个月不回家,几乎都是要超载超负荷跑夜路。
有一次夜间开车他打了个盹,恍了下神车子就跑偏了,在高速公路上发生车祸,接连追尾两辆轿车。
这次车祸使得两辆轿车和卡车上一共五人,全部当场死亡。
事故轿车起火,连带着货车车头也烧了起来。认领丈夫遗体的时候,梁贞根本看不出来这具焦炭竟是与她朝夕相处的那个人。
发生事故之后运输公司立刻做出应对,将大部分的责任都抛到梁贞丈夫身上。
虽然运输公司承担了一部分赔偿款,但是落在梁贞身上的也有不少。
她卖掉房子卖掉家中所有家具,却还是补不上赔偿款。
于是梁贞开始一天做三份工。
她凌晨四点开始去一家早餐铺帮忙,十点开始在超市做拣货员,六点下班去夜宵摊洗菜准备配菜串烧烤串等等,一直到晚上十一点回家。工作时间非常紧凑,除了赶路几乎没有休息时间。
超市休息日,梁贞还会去想办法做兼职。
每天只能睡四个小时左右。
花了十年时间,她终于将丈夫欠的赔款全部付清。
一分不少,过程中她从未想过跑路,她怕丈夫死后也不能安心。
十年期间,她从没有完整的休息过一天。
长期辛苦劳作,加上生活条件太差,梁贞的身体落下了病根。
她有风湿性关节炎,天气一变就腰疼膝盖疼。腰肌劳损,腰间盘突出,低血糖,容易头晕等等
这些慢性病需要的是好好调养,可是梁贞的生活环境和工作状态却不允许。
梁贞也正是凭借着这样辛劳的工作,才将领养来的梁小安养大。
看到梁贞哭泣,易葭衣为她擦了擦眼泪。
上一世梁小安第一次流产并没有告诉梁贞,接到梁贞的电话也什么都没说,怕她担心,怕她心急火燎过来医院身体吃不消。
可是什么都不告诉梁贞的话,反而是让她一个人胡思乱想瞎操心。
而且梁贞对梁小安最大的期望是一辈子平平安安,开开心心,并不是嫁个人生小孩。
易葭衣凑近梁贞耳边,对她小声说了自己流产的原因。
“什么?他打你??”
听到这里,梁贞忍不住惊呼。
旁边玲姐那个床的帘子好像动了动。
“嘘”易葭衣比了个手势。
梁贞捂着嘴巴看着易葭衣,眼泪流得更厉害了。
易葭衣帮她擦了擦眼泪,然后小声说道,“妈,您别哭,那样的男人我是不会留恋的。这一次他能将我打流产,下一回说不定就要把我打骨折了。如果妥协的话,以后的伤势只会越来越严重。
妈,我告诉您这件事,是为了让您有个心理准备。那边我不会久留的,但是您放心,我会注意自己的安全的。”
梁贞没有说什么,她现在一直在哽咽啜泣,根本说不出完整的话。
易葭衣也不催她,让她先释放一下内心的情绪。
似乎也知道一直在女儿面前哭会影响她的情绪,梁贞也很快平静下来。
梁贞擦着眼泪,泪眼婆娑看着易葭衣,嘴里喃喃念着,“小安呀,你吃苦了呀小安”
“妈,我回去之后会经常跟您联系的。既然这事儿我已经告诉您了,就说明我肯定是不会跟郑军过下去的,我会尽快离婚的,在这之前,您一定要沉住气,不要乱跑,不要太担心我,注意身体知道吗?”
“好的好的,小安,你自己有了决定就好。打女人的男人一定不能要,这样的人咱们不要,你回来,妈还是养得起你的。我、我可以再工作起码五六年呢!”
随后梁贞将椅子向前移了移,凑到易葭衣耳边悄声说道,“小安,妈给你存了一笔钱,一直没给你,就是想存着给你救急用的。这次你回来的话,想要什么时候用就什么时候用。”
梁贞尽量用比较轻松的语气说着,就是怕影响易葭衣的情绪。
易葭衣知道,这就是上一世梁小安在那间屋子里翻出来的存折里的钱。
易葭衣做出非常开心的样子,一边笑着一边与梁贞聊了一些开心的事情。
将梁贞带来的饭菜全部吃完,易葭衣就要让她回去。梁贞执意要留下来照顾易葭衣,可是加床要钱,让她趴着睡一晚上对腰非常不好。
最后在易葭衣的好言相劝之下,梁贞终于还是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