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旁的挽翠闻言惊了惊,她家主子吃的药都经她手,除了周大夫开过来的补药哪还有其他?
莫非......莫非是厨房偶尔端过来的避子汤?听闻那避子汤最是伤身了。
挽翠越想越气愤,急忙出声:“是不是......”
话甫一出口便被宋奾打断,“周大夫,我还能有什么瞒着您,我的身子我清楚,许是近来天气多变的缘由,无碍的,还是劳烦您开些滋补之药,我照着调理便是了。”
周大夫半信半疑,开完药之后还是叮嘱道:“夫人继续这样下去恐难有身孕,切不可不拿自己身体当回事啊。”
宋奾眼睫毛颤了颤,半瞬后微微笑道:“谢谢周大夫,我会多注意些的,另外我小娘那边也劳烦您多去看看。”
周大夫应声离开,琉璎轩里顿时安静下来。
“夫人,您为何不让我与周大夫明说,分明是那避子汤的问题!”挽翠眼眶微红,“小娘若是知道了该多心疼啊。”
宋奾何尝不知道避子汤有问题,只是周大夫每隔半月便去给小娘看诊,这事又如何能说与他。
小娘要是知晓了,这天恐怕得塌下来。
何况哪有夫家给明媒正娶的正妻喝避子汤的道理?她不要脸了,肃清侯府的脸她可丢不起。
她与卫凌同房本就不多,几月下来也才那么一两回。
除了成亲那回圆房,后来的每一次同房,厨房都会送过来一碗避子汤,她起初还想问为什么,可后来渐渐的也习惯了,他想让她喝,她喝便是了。
只是没料到她身子本就虚弱,那碗避子汤就似淬了毒般,愈加让她一日不如一日,再多的补药也补不回来。
前两日那一摔,吓呆了挽翠,她如何不是。
昏过去时整个人像落入了海洋,浮浮沉沉的没有归处,那一瞬间她竟有了解脱的意味,睡过去,再也醒不来,再无需面对这些人与事。
可是不行啊,她若是没了小娘怎么办,挽翠怎么办,她又如何能甘心。
天慢慢明亮起来,屋子里也不再灰暗,宋奾视线移至外头,这才看到院子里那棵光秃秃的银杏树,早上还铺了一地的银杏叶此刻早已被清理干净,什么痕迹都未留下。
宋奾静静看了一会,想起第一次站在院子里的场景。
那是嫁进将军府第二日,宋奾初为人妇。
她的夫君走在前头,挺拔的背影与院子里精致的景色融为一体,渐渐让宋奾红了脸,怔在原地。
卫凌转过身来,好看的眉头蹙在一起,开口催她:“父亲与母亲在等了。”
连声音都那般悦耳。
宋奾连忙小步上前,站在他身侧,仰头甜甜一笑:“嗯,我们走吧。”
谁知卫凌却立即抬步离开,未看她一眼。
她那时候心里想着,她的夫君应当也是害羞了吧。
可如今才知,那算哪门子的害羞啊,卫凌生性凉薄,他只是不喜她,甚至不愿她生下他的孩子。
宋奾算算日子,自己竟然已有月余未见过他了。
就连前院洒扫的小厮都知道将军府二郎出城办差,可她却什么都不知。
前两日卫钰君来了一趟,话里话外都是说她这个嫂子形同虚设,连自家哥哥去了哪里都不知道。
宋奾当时什么都说不出来,她确实不知。
宋奾淡淡叹了口气,喝了口早已凉透的茶水。
微一转头,置于一旁的绣架映入眼帘,上头是绣了大半的锦袍,是专门给见不着人的卫凌备下的冬衣。
他不喜太繁杂的样式,也不喜太鲜艳的颜色,可除此之外宋奾再摸不清他的喜好了。
她选了月白色,绣的纹样是最简单的祥云,他会喜欢吗?
还是像以前一样,道完谢后让人收起来,落下几层灰也无人察觉?
她真想剥开他的胸膛看看那里面的心到底是什么做的啊,是石头?白玉?还是冬日里结的冰?
怎么又冷又硬的。
她捂不热,也不想捂了。
宋奾起身朝绣架走去,指腹来回抚着上头精细的纹样,像对待一件极为珍贵的宝物。
“挽翠,好看吗?”宋奾淡淡问。
“夫人绣艺师承扬州罗绣娘,盛京城里再找不出第二人与夫人相较了,这绣图针脚细密,活灵活现的祥云让人如坠云雾中,看得出夫人费了不少心思呢。”
“是啊,多可惜。”
她花了这么多心思的衣裳却被人胡乱扔在衣橱里落灰,那她何必再为难自己。
挽翠尚不明白她这没头没尾的一句话,只见她堪堪在绣架前坐下,挽翠暗道不好,连忙阻拦:“夫人,就当挽翠求您了,您先休息会吧,这冬衣现在做还早着呢。”
谁知宋奾直接从旁边竹篮拿出剪刀,“咔嚓”一声,绣架上的布料裂成两半。
挽翠又是一惊:“夫人!这衣裳您都已经绣了快十日,眼看着就要绣好了,怎么......”
宋奾没应,在绣架前站了许久,直到凉风穿堂而入,身子刹那间感受到深秋的寒意,冰冷刺骨。
正出神的人仿佛一下被吹醒,拢紧了衣裳转身离开。
三年,竟是把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