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熹戴好幂篱,下了马车,亲手将他扶起:“张大人免礼,我常听夫君赞你用兵如神,久仰大名,今日一见,果真气度不凡。”
若崔无在此处,肯定会觉得楚熹这台词特耳熟。
张烈能得李善看重,率兵守城,自然不是那么好笼络的,他朝楚熹笑笑:“郡守大人过奖了。郡守大人一路舟车劳顿,想必早已疲乏,卑职已将城主府收拾妥当,请郡守大人下榻。”
张烈行事滴水不漏,却摆明了自己的立场,楚熹不再继续热脸贴冷屁股,点点头道:“好,多谢张大人。”
四月中旬,水田里稻谷拔节蹿高,百姓们有了吃饱穿暖的盼头,便是眼下还吃不饱饭,心里也美得很,仿佛冒出使不完的力气。
一听说郡守大人要挖渠引江水,开荒灌农田,多劳者多得不说,还供吃供住,常德各乡就没有不响应的,百姓们纷纷背着包袱行囊、提着锄头铁锨赶来常德城,短短几日便召集了六万百姓。
正式动工!挖渠修山!
楚熹在常德改天换地,折腾的死去活来,薛进在大营却清闲的很。
亳州军一朝兵败,伤筋动骨,彻底打消了占据安阳的念头,只能勒紧裤腰带和薛军耗到底。
薛进每日除了操练兵马,就是带着兵士们找地方种菜,再不就到山里去打野.味。
反正,他不想待在大营,不想看见廖三。
偏偏廖三总能逮住他。
“薛帅!薛帅!”
“……何事?”
“属下想给薛帅赔个不是。”
廖三在婉娘的精心照料下,伤势完全好了,又活蹦乱跳了,他抱着怀里的月月给薛进看:“薛帅瞧我家这小丫头,忒黏人了,一步都离不开属下,属下一走她就哭闹,诶呦,哭的嗓子都哑了,属下没法子,只好把她带到大营来。”
月月开蒙晚,也不认生,小手抓住廖三衣襟,奶声奶气的喊:“薛薛!”
廖三嬉笑着哄她:“不是薛薛,是薛帅。”
“……”
薛进瞥了一眼廖三怀里的月月,淡淡道:“看紧她,别叫她到处乱跑。”
廖三忙答应,答应完,不走,站在薛进身边话起家常:“少城主走这么些日子,没来信呀?”
“……”
“少城主果真不同于一般女子,我家婉娘,夜里我稍微晚回去一刻钟,就急得……哎,不提了不提了。”
军中人尽皆知,廖三的“不提了”,言外之意是“这小日子实在太美妙,我三言两语说不清楚,你自己想去吧”。
薛进能理解老光棍突然之间有了贤妻,还一鼓作气儿女双全的过度兴奋,本着“海乃百川,有容乃大”的御下理念,深吸了一口气,决定再忍他两日:“郡守大人如今比我都忙,哪里有闲空给我写信。”
“可不是嘛,少城主此番动作真不小,称得上古往今来第一遭了。”廖三用手指捻了一下月月的鼻涕,随手蹭在自己衣袍上。
薛进看得直犯恶心,他想,即便他有了孩子,也绝不会像廖三这般。
说来廖三实在心胸宽广,这后爹当的比亲爹还像样,全军上下没有一个不佩服的。
这一点,薛进是死也不能理解。
……
开渠修山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却是困难重重,尤其是刚动工这段日子,底下人缺乏经验,碰到一个小坎儿就要停下来商议对策,楚熹解决完一个问题,另一个问题便随之而来,从早到晚没有一刻清闲。
这日夜里,她都准备要睡了,冬儿忽然问:“小姐还没来月事吗?”
楚熹怔了怔,猛地坐起身:“二十九了?”
“哪是二十九啊,再过两个时辰都初一了。”
“啊……”
“小姐月事向来很准,会不会……”
楚熹将手贴到小腹上,很是迷茫道:“没什么感觉啊。”
冬儿凭借从老嬷嬷那讨来的经验问:“小姐这几日可有觉得疲累,又或是犯困?”
楚熹点点头,随即笑出声:“你说我能不累吗?能不困吗?”
“也是……要不找个大夫来瞧瞧?”
“这会能瞧出什么,等几日再看看吧,说不准是没休息好,所以月事推迟了。”
“那,小姐还是要多注意,万一有身孕了呢,这头三个月可是要紧,得静养才行。”
身孕。
难不成她身体里真的多出了一个小生命?
楚熹躺到床榻上,盖好被子,纠结着要不要给薛进写封信。
算了,若是空欢喜一场,可够薛进伤心的。
楚熹怀揣着一个不知是空还是真的“欢喜”,不敢再像之前那么拼命了,每日只待在常德府里调兵遣将,还把林敏意也给调到了常德,任命他为常德水司长,主掌常州水渠。
薛进在大营,从四月二十九眼巴巴的等到了五月初七,有事没事就在大营外游荡。
偶尔常德那边也会传来消息,都是公事,比如林敏意的任命,需要薛进盖一个章,才算正式生效。
这些公事变相说明,常德一切安好,楚熹的计划在按部就班的进展。
可楚熹究竟来没来月事,唯有楚熹自己知晓,她只字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