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日炎炎, 绿荫冉冉,南坡背阴处,正如小春花所说那样, 漫山遍野开满了螳螂花。 绿莹莹地一丛一丛,根茎生得结实纤长, 虽然名为螳螂花, 却不见花,只见一朵朵像螳螂形状的翠绿色叶片。 “从前我也奇怪, 为何它明明不会开花, 却叫螳螂花, 不叫螳螂草。还是昨晚阿婆跟我说了,我才知道,只有以人血浇灌养成花蛊,它才能开出花来。阿婆也不知螳螂花是个什么颜色, 传说是紫色,也有说红色,却没人亲眼见过。” 小春花握着根树枝,边走边扒拉着两旁的螳螂花,一双眼里满是期待地望着身后的高大男人:“长安来的贵人, 你一定识字吧?我帮你挑一株结实的植株, 等你养出花来, 能不能给我写封信, 告诉我这花是什么颜色噻?” 听着这请求,左右暗影卫嘴角抽动, 这乡野小丫头还真敢说?陛下是何等身份, 还给她写信?真是白日做梦。 心下腹诽, 忽听前方的主子开了口:“你想知道花是什么颜色, 不如随我一同去长安。” 小春花惊诧出声:“去长安?” “是。”裴青玄停下脚步,瞥过这黄毛丫头,又转过脸,视线投向坐下不远处的大树下乘凉歇脚的殷婆婆,语气平静而认真:“我头回养蛊,需有擅长此道的人在旁参谋,你与你婆婆随我回长安,待花蛊养成,救活我娘子,豪宅别院、黄金珠宝,你要多少,我就给你多少,如何?” “豪宅别院,黄金珠宝?”小春花本就是个小财迷,一听这话,眼睛都直了,再加之她对长安无比向往,不由狠狠心动起来。但她到底还是个孩子,下不了决定,只得咽了咽口水道:“这事得问过我阿婆才行,咱先摘螳螂花吧。” 裴青玄淡淡嗯了声,心下已十拿九稳。 昨夜他便命人调查清楚,那草鬼婆就小春花一个孙女,她们祖孙又因长相奇特、银花用情蛊害人之事,在寨子里备受排挤,处境艰难,殷婆婆才揭下官府告示,想积攒些钱财,为小春花的未来做打算。 只要他能许小春花荣华富贵,殷婆婆便能与他往长安走一遭。 他所料不假,待选好几株结实健康的螳螂花,一行人折返那棵大槐树下,将同去长安的提议说了。 殷婆婆闭着眼想了好一会儿,终是点头答应,让小春花帮着通译:“我可以随你去长安,但有一件事,须得说清。” 裴青玄嗓音温润:“您请讲。” “螳螂花蛊,我只听过,未种过,也未见旁人种过。我只能照着祖辈们传下来的养蛊术教你,至于最后花蛊能不能养成,并不保证。若事成,想来贵人不会薄待我们。若事不成……”小春花仰着小脸道:“我们也不要你的钱财,你给我们回南疆的路费,放我们回来……这样可成?” 这要求并不过分,裴青玄颔首:“便这样办。” 既已约定,他是半点功夫都不想耽误,当即命人将螳螂花移土栽盆,装上马车,另派两位暗影卫,陪殷婆婆和小春花回寨子一趟。 祖孙俩除了一座年久失修的小竹楼,再无其他贵重之物,简单收拾些家当,便悄无声息离了寨子。 当日午后,两辆马车便从巴南县扬长而去,留下金凤城的苗元立和花县令望着车辙,面面相觑:“贵使就这样走了?” “苗大人,那此番办差的功绩如何算啊?”花县令悻悻搓了搓手:“真有黄金百两,加官进爵?” 苗元立皱着眉头,摸了摸短须:“莫急,终归仙药和鬼草婆都叫他们带走了,若皇宫里那位贵人治好了,长安朝廷自不会少了我们的好处。” 想到近年来朝廷对边境各都护府的抚慰,花县令心下略定,笑着颔首:“大人说的是。” 反正长安朝廷有钱,他们这些土人老老实实办差,量朝廷也不会缺了他们的好处。 宽敞的官道上,马车疾驰,黄土飞扬。 小春花趴在车头,吐得面如金纸:“哎哟,你们赶车赶慢点不行噻?我要吐死了!” 负责赶车的暗影卫淡淡道:“这已算慢了。若是骑马,早多跑二十里路了。” 小春花晕头转向躺回车厢,嘴里嘟哝:“早知去长安会这么累,咱就不该答应那位贵人,呕——” 又弯腰干呕了两下,她撑着小脑袋,看向对面四平八稳的殷婆婆:“阿婆,你还好唛?” 殷婆婆那只赤红的眼睛睁开:“还好。” 见小孙女这副可怜样子,她将人揽入怀中,从包袱里摸出一罐膏药,绿乎乎浆糊般挖了一指头,边给小春花抹着边道:“你啊,以后在那位贵人面前说话,可得小心点,他来头不小,是比县令、酋长还要大的官,一根指头就能捏死我们。” “他会捏死我们吗?”小春花睁着天真双眼:“可他长得好看,说话客气,给钱也很大方……感觉是个好人噻。” “因为他现在还用得着我们,你才觉得是好人。若是我们得罪他了,他也能杀了我们。” “啊!”小春花面露骇色,往殷婆婆怀里躲了躲:“那阿婆,我们回去吧,不去长安了。” 殷婆婆苦笑,从一开始她们就没得选择,面上只安慰般拍着小春花的背:“没事没事,反正他已答应我们,无论开不开花,都会叫我们回巴南。况且一个愿意为妻子种蛊的男人,罕见的重情重义,应当也不会太坏……” “阿婆,他家娘子一定很漂亮吧?”小春花靠在殷婆婆怀里说:“毕竟他也生的那么好看。” “喜爱一个人呢,不单单是看皮相,还有其他的原因。” “比如呢?” “比如一个人的言行举止、品行德性,还有俩人共同经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