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时辰后,在暗影卫的提醒下,李妩重新登上那辆马车。 她什么都没带,就如三月前,她从太傅府那场大火之中逃离时,包袱里只放着一份户籍、一份路引以及一些银钱。 马车之内燃了两盏壁灯,车厢里男人似在歇息,听到她进来的动静,支着额角的那只手,指骨微不可查摩挲两下。他缓缓掀起眼帘,辨不出情绪的视线落在她身上:“交代好了?” “我要带他们回长安。” 裴青玄闻言,眼尾微挑:“可以。” 他伸出手,抓着她的肩膀,将她往他身边拉了些:“那两个女婢直接带入宫里,继续伺候你。那个昆仑奴,可养在皇家御苑,他们训练大象、麒麟都有一套。至于那个老太太,在长安给她置办个院子,或是宫里挑个地方住……” “他们都住在宫外。”李妩垂下眸,瞥了眼搭在肩头的手掌,忍着想要推开的冲动,低声道:“像这一样,置办一座一进的院子,由他们自己住着便成,其余的,你不必再管。” 在这些无伤大雅的小事上,裴青玄也不会与她计较,他都答应下来。 马车很快在夜色的掩映下,消失在白楼巷里。 这日夜里,裴青玄将李妩带到固安县最大的一处客栈入住。 许是白日知道折腾得狠了,他并未再弄她,便是带她沐浴,也只是拿巾帕细细替她擦洗一遍,再无其他逾矩。 李妩对此有种难以言喻的不安,同时也生出一丝侥幸——也许白日马车里的激狂,是因为他刚抓到她,尚在情绪上,所以才会拿镣铐锁住她。如果时间久一些,他慢慢消了气,没准回到长安之后还能想办法。 但很快,她就意识到,是她想得太简单。 待烛火熄灭,他回到榻上将她牢牢拥在怀中,阒静黑暗里,他沉默地以唇描摹她的轮廓,细细密密的吻落在她的颊边,宛若最亲密不过的爱人。 在她快要溺死在这份温存中时,微凉的耳垂忽的被咬住,湿热的气息拂过肌肤,她听到他哑声道:“阿妩,你可知在寻到你之前,朕无数次在想,抓到你后,定要好好罚你。” “当然,朕也曾想过,不如掐死你好了。” 粗粝的长指应声叩住了她纤细而脆弱的后颈,他的手掌那样大,轻而易举就握住:“省得你活着,总是变着法子来气朕。” 男人的嗓音磁沉而低哑,说到后一句话,还透着几分无奈的喟叹。 李妩却能感受到他的掌心在一点点的收拢,她的脸渐渐因缺氧而涨红,双腕被他握着无法反抗。当然,他若真下得了狠心,她反抗也无用。 直到她的身子在求生的本能下而颤抖时,他才如梦初醒般,松开她的后颈,大掌有一下没一下抚着她的背,语气也温柔至极:“别怕,别怕……朕怎么可能真杀了你。” “你可能不相信,但于朕而言,你比性命还重要。” 李妩的确不信,甚至听得想冷笑。 她抬起手摸了摸自己的脖颈,生怕他又要做些什么,于是低着嗓音道:“我累了,想睡觉。” “折腾了一整日,的确是该歇息了。” 李妩听他这样说,心下暗松口气,总算能清净一会儿了。 刚要阖上眼,衾被里男人的手掌牵住了她的手腕,她眼皮微动,只当他要牵着她睡,也没多说——左右从前与他睡在一块儿时,他也总爱拉着她的手,有时还手脚并用将她牢牢裹抱着,恨不得将她整个揉进他身体似的。 可很快,李妩就意识到了不对劲。 手腕忽的被套进某个质地冷硬的东西,随着一声极其轻微的“咔哒”,她蓦得想到什么,忙不迭抬起手。 腕间却被束缚着,同时有一阵强大的牵绊力。 “裴青玄,你疯了!” 李妩一把掀开被子,又拉开帘子,借着外头透进来的微弱烛光,她清楚看见,她的右手与裴青玄的左手赫然以一枚镣铐紧紧相连着。 “疯子,你个疯子!”李妩只觉这一切实在太荒谬,白日里他在马车里那般对她,她还能理解为激愤所致,可现在算什么? 他真当她是囚犯不成! 一阵出离愤怒涌遍全身,她用力去扯那枚镣铐,那张清艳的脸庞也气得发白:“你给我解开!” 裴青玄缓缓坐起身,看着她这般激烈反应,无动于衷。 等到她没什么气力,像只愤怒的小母狮子睁着一双乌眸瞪着他,他才露出个不是很理解的无奈表情:“大晚上的,阿妩这样吵吵嚷嚷,也不怕将巡街的捕快招来?” 李妩本就在气头上,现下被他这副平淡的口吻更加激怒。明明他才是那个疯子,可他这般平静从容的反应,就好似是她在无理取闹。 “裴青玄,你到底想怎么样?我都已经答应你跟回长安,人也与你在一张床上睡着了,还有那外头……”她伸着另外那只没被锁住的手,柳眉紧蹙着:“外头都是你的暗影卫,我的户籍和路引也都被你收起来了,都这样了,你至于夜里安置也锁着我?” “朕也锁着。” 裴青玄抬了抬那只被锁住的手,另一只手安抚似的去揽李妩,被她躲开,他也不恼,只叹口气:“阿妩,这不能怪朕。自你离宫之后,朕再无一日得以安睡,便是好不容易睡过去,梦里的你,不是逃了,就是被人暗害……” 他不由分说再次揽住她,低下头,以额抵着她的额,像是个再温柔不过的兄长与他一向顽劣的小妹妹讲道理般:“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阿妩听话些,就这样睡吧,不然朕夜里也睡不安稳。” 李妩冷笑:“戴着镣铐就能睡得安稳了?” “你在朕身边,朕便能睡得安稳。” 裴青玄亲了亲她的颊,嗓音沙哑道:“你若一定要朕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