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黄昏将远方的天穹染成一片绚烂的橘红, 秋日郊野里的芦苇黍稷在晚风中摇曳,远方山坡上的野柿子树,一颗颗红色果实如一盏盏火红的小灯笼, 成为这茫茫郊野里浓墨重彩的一抹亮色。 余晖笼罩着的黑漆平顶马车静静停在山坡旁,周遭杳无人烟,只剩那两匹拉车的马低头吃着蹄下的枯草。也不知过了多久, 清脆的锁链声与沉重拍打声总算停了下来。 两匹马似有所感般, 嚼着草料,抬头打了个响鼻。 静谧车厢里,原本摆在正中的檀木小桌案被挤到门边,鎏金博山炉里华贵的龙涎香丝丝缕缕地升起,很快又与空气中略显压抑的綺靡甜香糅杂。 “你还有什么行李要拿?” 裴青玄坐在窗边,长指捡起地上堆叠的锦缎袍服,慢条斯理地穿戴:“朕可给你一个时辰收拾。” 话音落下许久, 迟迟没有回应。 他穿衣动作微顿, 侧眸看去,只见光线晦暗的角落里,她安静而无力地伏趴在角落,好似一尾刚从海里捕捞起来传说中的人鱼。 一头如瀑乌发被水浸得湿透,无比柔顺地贴掩着纤薄的肩背,细白手腕被金色镣铐束缚着,腕间因剧烈摩擦已红肿一片,隐约泛着血丝。两条骨肉匀亭的腿也如鱼尾般, 交叠并拢着, 腿弯成柔和的弧度, 半坐半跪般没入昂贵而柔软的白色羊绒地毯。 美丽又脆弱的人鱼, 珍珠般皎洁的肌肤上布着人类残暴捕猎的痕迹, 若不是胸口还在呼吸起伏,真如死去一般。 “不说话?” 裴青玄眯眸,两根长指掐起她的下颌,迫使她抬头,触及她轻颤的长睫,语气沉下:“看来没有行李要收拾。既如此,那今日便启程回长安。” 李妩这才睁开了眼,乌眸里一片浓郁疲倦,带着破碎傀儡的麻木。 她直直看着眼前的男人,像是在看一个全然陌生的人。 他已彻底失去从前的样子,成了一个与卧龙山的山匪、与庞麒麟他们无甚区别的衣冠禽兽,不,更具体地说,是一个掌握了无上权力、更为可怕的疯子。 “我不要跟你回长安……”她虚弱地开了口,嗓音沙哑地不像话:“要如何,你才肯放过我?” “放过你?阿妩又在说傻话。” 他弯唇笑了,手掌拍了拍她雪白的脸颊:“你不是朕的禁脔么?禁脔就该有禁脔的自觉,别再想那些不现实的事。” 他说这话的语气格外冷,不带半点情绪,李妩的心彻底跌入了谷底。 眸中的光彩黯淡下来,她偏过脸,试图挣开他手指的钳制。因着她的动作,腕间的锁链又铮铮发出清脆响声。 这响声勾起午后无数不堪的记忆,她恼恨地咬紧唇瓣,只恨自己力量太过弱小。 裴青玄倒也没再动她,收回手,任由她继续倒在坐榻间当个哑巴。 待他穿戴齐整,再看阖着双眼仿若熟睡的李妩,薄唇抿了抿,弯腰捡起地上她的衣裳,朝她那边挪了些。 才将伸手,她陡然睁开眼,一脸防备看着他。 “穿上,别着凉。”裴青玄说着,从那堆凌乱丝衣里挑出最里那件芙蓉色小衣,皱巴巴拧成一团还沾着些许污浊,压根没办法再穿。 车厢里有一瞬沉默,他的脸庞也闪过一抹不自在般,将那团小衣暂且放在一旁,拿亵衣给她披上:“晚些给你换套新的。” “我自己穿。”李妩避开他的触碰,神情无比冷漠:“解开我。” 裴青玄盯着她冷若冰霜的眉眼看了半晌,又瞥过她那两只磨出红痕的手腕,默了两息,还是抬手解开她的镣铐。 “但凡你乖顺些,少气点朕,朕也不必……” “啪——” 一声利落的巴掌声在车厢内响起。 裴青玄身形微僵,看着面前挥爪子的女人,黑眸陡然暗下:“看来方才还没叫你吃够教训。” “你有本事就杀了我,用这种手段折辱我,何等无耻!”李妩丝毫不怵地看他。 “是,朕就是无耻。” 裴青玄扼住她的手腕,掌心碰到她伤处时,听到她倒吸一口凉气,也没有松开,他只死死盯着她,眼睛分明愤怒而阴沉,语气却诡异地温和:“卑鄙、无耻、衣冠禽兽,还有什么词,阿妩尽管骂。终归你骂得再凶再难听,朕要你时,你也得乖乖听朕的话。” 李妩被他这毫无底线的话给噎住,怔怔看着他,半晌不知该说什么。 就在她以为他或许又要“惩罚”她时,手腕陡然被他松开。 “把衣衫穿好。”他语气冰冷,稍顿,不冷不淡乜她一眼:“身体好时都撑不了两回,若是病了,岂非真从床上直接拖去棺材。” 李妩抱着衣衫冷笑:“那不是更好。” 裴青玄道:“朕没那癖好。” 稍顿,又改了口,淡淡看她道:“如果对象是你,试试也无妨。” 李妩一怔,而后一张脸又白又红,恨恨咬牙:“丧心病狂。” 裴青玄置若未闻,视线瞥过她身前,才消解不久的火气又蹿上身。 也许她说得对,他真是个禽兽,一沾上她便不肯撒手。 按捺着再次推倒她的想法,他打开车门,下去透透气。 郊野已是一片沉沉暮色,远方的天边依稀可见启明星在闪烁。 赶在天彻底黑下之前,李妩回到了白楼巷的小院。 裴青玄给她两个选择,第一,在一个时辰内收好东西,交代好一切,与他离去。第二,他与她在此处过夜,明早再离去。 李妩选择了前者。 也不顾裴青玄阴沉的脸,马车一到小院门口,她便下了车。 双脚才落地时还虚得发软,她撑着车壁缓了许久,才提步往前,可那踉跄而缓慢的步子,真如才将化形上岸的人鱼般生疏。 小院内灯火通明,沈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