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声音很轻, 如飘渺的风,裴青玄习武多年,耳力极好, 清楚地捕捉到这一声喃喃,神色也不禁为之一凛,双眸灼灼盯着她:“你喝过避子汤?” 不等她答, 又问了句:“为何要喝?” 据他所知, 她一直盼着与楚明诚有个孩子,各种补品与坐胎药都在吃着。 那注视的目光太过锐利,李妩眸光迅速闪动两下, 而后垂下羽睫, 语气随意:“新婚那阵,想着年纪还小,并不急着要孩子, 便饮了些时日。” 实则那时她还放不下, 忘不了。 急急忙忙嫁人本就非她所愿, 但在怀孕生子这事上,他想给自己留段缓和的时间, 起码将他从心上渐渐淡去, 同时接受楚明诚, 让楚明诚渐渐融入她的生命。只是没想到造化弄人, 先前是没做好准备,不想要。后来是做好了一切准备,却始终怀不上。 李妩在心头自嘲着命运难琢磨, 裴青玄也陷入沉默, 心神全然放在她那句云淡风轻的“新婚那阵”—— 新婚。 她与旁人的新婚。 脑中几乎是难以遏制地去想她与楚明诚新婚燕尔的情境, 那该当是怎样甜蜜恩爱、琴瑟和鸣。 那时的她才及笄, 正是果实初熟,娇嫩青涩,却叫楚明诚那个庸碌草包…糟蹋了去。一种自己精心养大的花被猪拱了的愤懑翻江倒海般在胸间起伏,又如千斤巨石沉甸甸压着,叫他快要喘不过气来。 李妩明显察觉到眼前男人陡然升起的戾气,心底略微一颤,她红唇翕动,打破这份压抑的静谧:“许是宫里的药方与外头的不同。” 裴青玄慢悠悠撩起眼皮看向她,看着她强装镇定试图揭过这个话题的心虚模样—— 她是那样的聪颖,分明察觉到他在不悦,甚至猜到他是因何不悦,却试图消弭他的这份怒意,去维护那个草包。 狭眸略过一抹阴鸷,他语气阴沉地开了口,又如蝮蛇般直勾勾注视着她的反应:“若朕说,你手中这碗的确不是避子汤呢?” 李妩脸色陡然变了,惊愕看着那个空碗,又难掩怒容地看向他:“你怎可做这等言而无信的小人。” 裴青玄冷脸不语,李妩只当自己又被他戏耍一次,怒意上头,一把掀开身上锦被,就要下床:“我权当昨夜叫狗啃了!” 不料双脚刚沾地,腿间一阵强烈酸疼袭来,叫她膝头发软,身子踉跄两步也没稳住,整个人直直摔倒在地。 裴青玄也没想到她会摔倒,方才还紧绷冷硬的脸色霎时大变:“阿妩。” 他忙去抱她,却被趴在地上的李妩一把推开,愠怒的嗓音似带着压抑哭腔:“你别碰我。” “别闹。”他再次上前。 “我说了别碰我!”李妩这会儿既愤怒又有种说不上的委屈,恨自己蠢笨走路都能跌跤,又恨他孟浪害得她浑身没劲。见裴青玄仍旧不管不顾地伸出手来,她反手挣扎,不料手掌直接拍过男人的脸。 “啪”一声脆响,她猛地怔住,有些心虚地抬起眼。 当看到那张冷白的俊脸红了一块,好似还被抓破了两道,心下愈发虚了。 “我……”嫣红唇瓣动了动,剩下的话哽在喉中说不出来。不怪她,是他自己非得凑上来,打到也是他活该。 李妩抿着唇,已经做好迎接他斥骂,甚至也被他按着打一顿的准备,面前男人却只是抱着她,语气淡淡道:“朕没看顾好你,害你摔了一跤,你挠朕一下,也算扯平了。” 李妩惊愕看他,裴青玄也回看她:“还闹么?” 他这般冷静,好似显得她多无理取闹般,李妩默默垂眼,不出声。 见状,裴青玄打横将她从地上抱起,好似对待珍贵易碎的宝贝,小心翼翼将她放在床上,伸手又去掀她罗裙嗯。 “你做什么?”李妩下意识并膝。 “看摔到了哪儿。”大掌搭上她的膝头,察觉她稍微放松些,将罗裙往膝上推去,只见双膝处摔出两道红印,不过相比于这两处,昨日留下的其他痕迹更为明显,经过一夜,指印与吻痕都变成深深浅浅的淤青。 李妩伸手去扯丝罗裙衫,语气透着几分怨怼:“猫哭耗子假慈悲。” 他若真不想叫她疼,她求着他轻些时,他作何不听? 裴青玄也没料到一夜过去竟会这般,棱角分明的脸庞闪过一抹不自在,轻咳道:“陈嬷嬷备了药,朕给你涂。” 李妩也看出来了,他大抵是要将她围困在这寝殿之内七天七夜,哪也不让她去,其他人也不让她见——叫她只能围着他转。 这种被囚禁的感觉叫她很是不适,但想到只要再熬过六日,便能摆脱这一切,她压低与他争吵的想法,由着他给她上药。 陈嬷嬷备下的药膏清润细腻,还有淡淡药草香。那修长手指从罐中勾了一勺,慢慢涂在李妩泛红的膝盖上。 他涂得很认真,一丝不苟,又因靠得近,李妩清晰嗅到他身上淡淡的龙涎香气,还能看清他低垂的根根分明的眼睫—— 他生着一双很好看的眉眼,长眉入鬓,凤眸微挑,优雅矜贵,又不失风流。 说起来,裴青玄的好容色大多随了太上皇。 裴氏出美人,从大渊建朝开始的历任皇帝,无论功绩建树如何,史官都会在传记前特别添了一笔“美姿仪”。像是现下单独住在兴庆宫的太上皇,年轻时也是出了名的美男子。 太上皇生母不算显赫,他本人才华在皇子里也不算出类拔萃,唯一值得夸耀的大抵是生了一张好脸。也正是这一张好脸,让镇北侯府的独女许大姑娘瞧上了他,非他不嫁——镇北侯府簪缨世家,战功赫赫,手握三十万兵权。有了这样强大的妻族,再加之太上皇运气还算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