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样是听到这里,苏轼和苏辙却生了与李白截然不同的思量。
“夫子红颜我少年”与“白发三千丈”两句,他们并不陌生。前者,出自《流夜郎赠辛判官》;后者,则是《秋浦歌》十七首之一。而令他们瞠目的是,这两首诗分明作于不同的情景,诗人李白的心境亦大不相同,自然不可同日而语。怎么偏在小娘子口中,两句揉到一处,竟如此浑然天成、信手捏来?
苏家兄弟此时尚且不知,文也好这分明是为了打趣那位名为【李十二白】的粉丝,才又在“昼短苦夜长,何不秉烛游?”一句之后,顺口拿李白的诗接了下去。
【所以,我才格外喜欢这最后收束的一句。由节日之景,自然过渡到人生思考。】
【时光匆匆,或许这便是人生的无可奈何之处。但我想,正因如此,才让上元之夜的狂欢更加令人沉醉其中。古往今来,不单单是一个上元,哪个节日不曾给过我们如此感受呢?】
文也好以问句为此段作结,引发观众自行思考,又一转话锋:
【最后,我们再来看看苏味道其人吧。】
提起这些诗人轶事,文也好的唇角一翘再翘,按都按不下去。不过,她压根儿就没想着遮掩便是了。
话已至此,反倒叫苏轼与苏辙下意识对视一眼,随后又默契地转开。一见文也好开了这个话头,不消多想,他们便直觉小娘子接下来会说些什么。
无非是自家先祖的那点事儿么!还有人比他们更清楚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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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自己的那点事儿么,还能有人比他更清楚不成?
在听了小娘子一箩筐的夸赞之后,苏味道早已从原先要和杜审言一较高下的念头中挣脱出来,转而升起了几分自得。后世之人不仅如此赞他,还能从短短几十字中得出新的领悟,说不喜悦反倒显得虚伪了。
可不想自己高兴得太早,文也好竟扭头扒拉起了自个儿那些轶闻,苏味道便渐渐地笑不出来了。
在任天官侍郎之前,他曾短暂地领过同凤阁鸾台平章事一职。这名字听着稀罕,其实搁在前朝,单单“宰相”二字便足以概括。恐怕小娘子所言,定与他履职时闹出的那些动静相关。
【倒是凑巧,和杜审言那“衙官屈宋”的故事相同,在苏味道身上,也生了一个成语。可又和杜审言不同,论起做官,他倒是比好友厉害多了。】
文也好卖了一个关子,转而提起了苏味道的仕途成就:
【或许是性格使然,苏味道不比杜审言狂狷自傲,官运亨通,一路还算顺当地做到了宰相的位置。但也是因这份性格,导致苏味道颇为谨慎,尤其是当了宰相之后,甚少直接表明自己的态度或喜恶。】
【“处事不欲决断明白,若有错误,必贻咎谴,常模棱以持两端可矣。”】
【苏味道的这句名言,乍一听有些云里雾里的,但不妨事。】文也好不曾为这句话做解,反倒以轻描淡写的四个字带了过去:
【我们现在常说的“模棱两可”呀,便是从苏宰相这句话里传出来的。】
小娘子这话似贬非褒,可不知怎么,苏味道听来,总觉得并非全然贬低。他绽出一个苦笑,委实有些捉摸不透这位天马行空的逻辑。
文也好还不忘煞有介事地点评一番:【他的这句名言,我私以为,颇有当今糊弄学的影子。】
【故此,苏味道,人送外号“苏模棱”。】
其实,苏味道若果真不想听,早早地关了光幕便是。可他瞧着小娘子年纪轻轻便颇有文采,只拿她当自家小辈,倒不曾因这点打趣便怒而不看。
文也好虽拿这件轶事来调侃苏味道,却言辞轻快,对其独善其事的做法并不含任何鄙薄之意:【“模棱宰相”之名,后人心中自然各有评说。可我却觉得,不能只因这政事上的态度,便否定了苏味道于诗歌发展的贡献。】
【为官模棱两可,诗歌却写得清明潇洒。毫无疑问,做诗人和做政治家,是两种并不相通的学问。】
对于这件事,文也好看得很是清楚。泱泱诗坛,前赴后继地不知涌现过多少文豪,可她从不会因诗词佳作,便盲目地认定其作者只有千般好处,完美到无可挑剔。
理智,客观且公正,这才是对诗人、乃至对诗歌最大的尊重。
“也好娘子比我还要小上几岁,不仅对诗词颇有见地,就连为人处事的道理也如此深谙。”李白满满咬了一口烤鱼下去,顺口点评起来。
也不知他是怎么做到的,一面吃,一面说着话,竟还毫不含糊,发出的每个音都字正腔圆、饱满清晰。
【诗坛地位卓群,并不意味着为人便清清白白。换言之,为官做事无可指摘,也未必就能有出众文采。】
【二者不可得兼,或许也有几分道理吧。】
文也好甫一叹出这句,脑海中忽地浮现出了一个人名。见此言太过笃定,便改口补充道:【当然,事无绝对,稀少不代表不存在。真要计较起来,上下五千年,人品与文采都无可指摘的人,自然还是有的。】
她也是人,既是人,便不可避免地存在好恶之分。唯恐因个人情感过浓,导致在解读诗词时生了偏颇,文也好一向避免在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