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宋嘉祐元年
馆驿内,一少年郎君脚步轻快,正从外头趋步而来。匆匆上了楼后,象征性地扣了扣紧紧掩上的门扉。待里头传出应答声后,并不多等,便推门而入,“阿兄,外头正有人比赛蹴鞠与击丸,很是焦灼呢!你不去看看么?”
平日里再如何端方持重,他毕竟是还未及冠的儿郎,一时见了热闹繁华的成都府,也难免露出了几分少年心性。
【上元第二首:《正月十五夜》】
听到小娘子这熟悉的声音,小郎君更加激动。这一激动,面儿上就难免带出几分,“好哇!我还道阿兄为何不肯出门,原是晓得也好小娘子新出了视频,要自己悄悄躲着看,不肯叫我知晓!”
而被小郎君唤作“阿兄”的人,此刻正坐在窗边小案旁,悠然自得地握着一卷书。听他开口,并未立即答话,反而抬手,不慌不慢地翻到下一页。却在翻页过后,又不急着继续读下去,慢悠悠地扭头看过来:
乌黑的眼,清俊的脸,二十一岁,恰是郎君最恣意盛放的年纪。只看过来的这一眼,便似从窗外将初春凛冽的风一同携来,却在撞上唇边笑容时,悄无声息地融为一眉梢的春水,剩下十分和煦。
“子由回来了?”
苏轼将视频暂停住,又搁下手中书卷,从案前起身,迎了上去。视线在触及苏辙手中的吃食后,条件反射般抽了抽鼻子,赞道:“好香!”
“这是我特意给阿兄带的,怕放久了便凉了,一路上可都不敢耽搁呢!”被他这一打岔,苏辙忘了方才的责备,顺势将手中的焦堆递过去,“阿兄快趁热尝尝,好不好吃?”
苏轼也不同他客气,拿帕子擦了擦手,捻了一个,竟是转头塞进苏辙嘴里,“子由奔波辛苦,这头一个,自当给你先尝过才算。”
“唔……”不意兄长玩起了突袭,苏辙还未来得及说出口的话被严严实实地堵了回去,随着焦堆一道,又咽进肚子里。
他费劲地嚼了几下,待口中之物尽数消化完毕,才开了口,小声解释道:“阿兄,我回来的路上已经偷偷尝过一个啦。”
耳畔传来熟悉的一声轻笑,苏辙抬头望去,便见自家兄长慢条斯理地咬了一口焦堆下去。即便苏轼不曾说话,可兄弟多年,他心有灵犀地领会了苏轼的意思:
你的这点小动作,难道以为我不知?
果然,苏轼慢慢尝完手头的食物后,才满意地点点头,似笑非笑地补上一句,“所以,才要你先尝一尝,看看这焦堆,究竟有没有冷掉嘛。”
“……苏、子、瞻!”
苏辙一时语塞,在开口唤过苏轼之后,又不知该说些什么来表达自己的无奈,只得摇摇头,提起旁的事来问他,“外头还有耍百戏、跨狮子、马儿灯……热闹得紧,咱们难得来了成都,眼下又在节里,阿兄当真不去瞧瞧看吗?”
想起《四时有诗》,他顿了顿,补充道:“也好小娘子今日既然要解析《正月十五夜》,不若晚点,待热闹一番后,咱们再回来一道看?”
“也没有总是窝在房里读书的道理,这话,不还是阿兄先前教我的么?”苏辙撇撇嘴,自觉拿捏住了道理,反问起苏轼。
“倒不是我不肯动。”几个焦堆,苏轼很快便解决了个干净,他一面净了手,一面笑道:“外头要落雪了,我若果真出去一趟,转头便要回来了。既如此,还白跑一趟做什么?”
“横竖如今外头冷得很。”
“落雪?”苏辙闻言,免不了质疑,“且不说成都府素来少雪,便是我才从外头回来,也不曾见有半点雪珠子落下,更没有要降雪的征兆。”
“想是阿兄多虑了。”苏辙噙着笑,走到窗边,才欲撑开窗牖,给屋内通通风,便摸到了一点雪花。
他顿时生了诧异之心,一回头,便见苏轼倚着墙壁,揣着手,好整以暇地瞧着苏辙动作。待对上弟弟惊疑不定的目光后,未发一言,只是微微耸了耸肩。
对自家兄长,苏辙是再无话可说,老老实实地合上窗牖,在苏轼先前的位置坐下,接二连三地发问,“那我们不等阿爹一起了吗?阿兄方才看到哪儿了?”
“既能向我问出第二个问题,子由以为,第一个问题,我还有作答的必要么?”苏轼不答发问,挨着苏辙坐下,划开了光幕。
说来好笑,这光幕,父子三人都是在离家入京之前,于眉山老宅发现的。纵使各自获得时间不一,在最初,竟都不约而同地选择了瞒住彼此。
倘若不是父子三人先后在【附近的人】里发现熟悉的人名,互相通晓了底细,还不知要瞒到何时才算完呢!
左右在兄长这里也不是头一回吃亏了,苏辙心态倒好,只是撑着下巴,默不做声地替苏轼点动光幕。
播放继续。
【火树银花合,星桥铁锁开。】
同第一支立春日的视频一样,随着文也好的吟诵,光幕之上,诗文与画面依次出现:
道路两旁,灯光连绵,紫微城前树灯轮,拔地而起二十丈。漫天星光与万家灯火相接,勾勒出一派独属于盛世的壮丽景象。上元佳节,举国同庆。就连素日高居深宫的达官显贵们,亦纷纷通过星桥,走进神都,与民同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