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川坐在这儿已经挺久了。
他的头顶是一株巨大的树木的树冠,银白色的枝干,樱粉色的细长的叶,抖动的时候像是一场花色的雨。
而在他身下的则是一片黑色的沉渊,看不见尽头的、如同可以将任何东西都吞噬进去的黑暗。偶尔有水流的声音“哗哗”的响起,但是很快便又重新归于沉寂。
黎川坐着的是一阶长长的石梯,通体白玉色,螺旋盘绕着上升。阶梯的一段通入那樱粉色的树冠当中被掩映,另一端则是沉入下方的漆黑的长渊。
最后能够记起来的,是【父】倒下去的身影。他完成了那等本该被认为是荒诞的伟业,将自己的造物主推翻,也解开了加诸在身上的那无形的枷锁。
还有……
洛迟有些迟疑的抬起一只手来,放在自己的胸口上。
胸膛下的心脏在有力的跳动着,每一次贡动都会产生大量的魔力,随着血液的运输被一并送到黎川的四肢百骸去。他觉得自己浑身都充满了力量感,就连吐息当中都像是有魔力在随着一起被从贴内呼出。
这并非是黎川、又或者是谢轻侯所执有的能力,而应该是……
“商容。”
黎川念着那个名字,心情很是复杂。
他的手腕翻转了一下,一枚方才还并不存在的、金色的浑圆鳞片就已经出现在了他的掌心当中。
那是除了心脏之外,商容留给黎川的另外一份馈赠。
青年久久的注视着那一枚鳞片。
他没有办法理解商容的行为,尽管后者一直都口口声声的说喜欢他,但是……
见色起意的一见钟情,真的可以为之做到连自己的生命都放弃的地步吗?
黎川没有办法理解。
可是商容的坚持和毫不动摇却已经到了足够令黎川动容的地步,他看着手心那枚金色的鳞片想,如果……他至少应该找商容去问清楚,那样浓郁而又强烈的情感,究竟是出自于什么。
黎川不知道这里是哪里、自己又是为什么会在一切战斗结束之后,突然的就出现在这条长长的台阶上。这里没有任何活着的生物,可是黎川大概能够辨认出来,自己身后的那一棵巨木,应该便是那位早已死去的【母】。
“哐”、“哐”、“哐”。
有无比沉重的脚步声在这一片过于寂静的空间里面响了起来,算是带来了一些不一样的改变。
黎川循着那声音垂下眼去看,发现从那一片漆黑的沉渊当中,正有人拖着沉重的脚步走上来。
那实际上只是一个勉强的能够将之称为拥有着人类相似外形的生物,身周有着沉重的镣铐和铁质的缚甲,而也正是因为这样的原因,所以他踏在在阶梯上的时候,每一步都极为沉重。
黎川看着他,心头突然生出了一种明悟。
他需要将对方在这里阻拦,不让他走完这一条阶梯,去往那最终点的神座——这即是他诞生的使命与存在的意义,是被赋予存在于此世的代价。
黎川叹了口气。
这具身体在突然之间开始并不受自己的掌控,黎川感觉到“他”站了起来,一边朝着那个奇怪的人影走过去,一遍伸出手,有光芒在他掌心吞吐,最后变成了一把长长的弯镰。
“既踏通天之路。”青年说,“想必你也做好了准备。”
“我为谢轻侯,通天之路的守门人。”
“打败我,登上神之王座;或者死亡。”
青年抬起眼来,眸中无波无澜,是一片如同脚下沉渊一般的死寂。
“请。”
他们在下一秒相互碰撞,漆黑的弯镰同铁质的锁链摩擦,发出了刺耳的声响。
胜负只在一瞬间便分了出来,这位未知的闯入者不过一招便轻易的落败。谢轻侯阖上了双眸,再睁开的时候,已经是黎川重新得到了身体的掌控权。
……这样说也不对。
更准确一些来描述形容的话,应该是,这具身体只有在战斗的时候才会被触发的本能关闭,身体重新交由意识掌控。
那一名落败者化作了黑色的铁砂,并且很快的原地消散掉,仿佛从来都没有出现过。黎川将手中的弯镰收起,回头看向身后的世界树,心下了然。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会成为现在的这般模样,但是毫无疑问,他的意识回到了久远的过去——在“黎川”都尚还没有从这个世界上诞生,存在于此的只有“谢轻侯”的,那个过去。
黎川的手指稍微的动了动。
他想,如果说这里是久远之前,那么是不是就代表着这个时候、甚至还没有获得“商容”这个名字的“祂”,也还存在着?
黎川拿着那枚金色的鳞片,长久的注视着。好一会儿之后,他做出了某个决定。
黎川平举起手臂来,接着松开手,原本攥在掌心的那一枚金鳞便落了下去。下方的沉渊若有所觉,在某一刻突然暴起,将那一枚金色的鳞片卷走,只是翻转了一下,便彻底的沉没入了一片的黑暗当中。
沉渊重新恢复了平日里面古今无波的模样,仿佛之前的那一幕不过是昙花一现的错觉。
身后的世界树摇晃着发出了“沙沙”的声响,有过于熟悉的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