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棋到伦敦的第三天,才见到了范甬之的外甥女艾尔。
那天,依旧淫雨连连,伦敦非常阴冷。颜棋特意买了件皮草外套,仍是觉得冷。
艾尔不生活在范家,而是在远郊的一处建筑里。
建筑物四周,是一望无垠的田野,此刻荒草枯败,连接着远处阴霾的天,灰压压的。
院墙很高,大铁门上锁,门口有两个精壮华人看守。远远听到了汽车声音,看守的长枪上膛。
直到范甬之下了车,枪口才收回。
颜棋瞧见这一幕,很是诧异:“怎么还有枪?”
范甬之不答,牵了她的手。
颜棋的手冰冷,范甬之的掌心却滚烫。他一言不发,带着颜棋往里走。
看守开门,用宁波话叫了声“少爷”。
范甬之点头。
院内光秃秃,一棵树也无。三层楼的建筑很大,一眼瞧过去似有上百个房间。
年代久远,墙壁上爬满了爬山虎,在这寒冬腊月里,那些藤蔓依旧翠绿如新,给整个墙壁批了件绿色外衣。
走到大楼,寒风扑面,幽黯的房间发出霉味,显得鬼影幢幢。
颜棋下意识后退一步。
范甬之声音温柔:“没事,你跟我来。”
他们俩上了二楼。
建筑不是一栋,而是好几栋相连。颜棋随着范甬之左拐右拐,直到她怀疑范甬之要在这里谋杀她时,终于瞧见了人。
妇人约莫四十来岁,不苟言笑,看到范甬之和颜棋,神态错愕。
“少爷.......”
“这是我的朋友,她过来看艾尔。”范甬之告诉她。
妇人也是华人,也说宁波话。范甬之与她交谈时,颜棋听不懂。
“艾尔今天怎样?”范甬之问。
妇人道:“挺好,吃了早饭在画画,非常乖。”
范甬之说好。
房门推开。
屋子里的暖意,扑面而来,一扫湿寒。除了暖意,还有淡淡花香。
颜棋觉得,这间房与整栋大楼都不同,有天壤之别。
小女孩子坐在书桌前,正在画画。
她约莫十一二岁,在屋子里穿着白色裙子,下面是白色袜子和红色小皮靴,头发梳得整整齐齐。
她和范甬之有点像,都是很漂亮的五官,只是脸色苍白,常年不见阳光所致。
瞧见了来人,她并没有欢天喜地站起来迎接,而是很羞涩起身,低垂着眉眼立在旁边。
“艾尔?”范甬之喊了她。
他领着颜棋,到了艾尔跟前。
他半蹲下来,轻轻拥抱了她片刻,女孩子才第一次开口,声音细弱如蚊蚋:“舅舅.......”
范甬之松开她,轻声问她:“还记得我说过,以后带颜小姐过来看你吗?”
艾尔点头,非常羞怯,不敢看颜棋。
颜棋也学着范甬之的样子,半蹲下来:“你好,艾尔,我是颜棋。”
艾尔往她脸上看了眼,又飞速移开了目光。
她平常总在屋子里,不习惯与人目光接触。
“你舅舅说,你很想见见我,是不是真的?”颜棋又问。
她的声音很温柔,长得又特别漂亮,很容易引起小孩子的好感。
艾尔微微咬了下唇,半晌轻轻点头。
仍不看颜棋。
范甬之牵了艾尔的手,让她坐下。
艾尔拿起了画笔,继续作画。这样,她的目光落在纸上,终于有了点安全感似的。
“今天画什么?”范甬之问。
艾尔答:“黄昏。”
她的画纸上,已经有大片大片金黄色的色彩。她虽然沉默寡言,画风却温暖明亮。
颜棋笑问:“画好了,可以送给我吗?”
“嗯。”艾尔应道,手下不停,目光仍是不抬起。
“你上午一般都是做什么?”颜棋又问她。
艾尔说话流畅了些:“画画,弹钢琴。”
“那下午呢?”
“念书。”
“我也会弹钢琴,等会儿你弹给我听听,好不好?”颜棋又问。
艾尔说好。
问了几句之后,颜棋和范甬之自己交谈了起来,艾尔乖乖坐在旁边画画,一言不发。
片刻之后,她画好了。
黄昏的云是金黄色的,田野是金黄色的,就连阡陌尽头的牛群,也被染成了金黄色。
“很漂亮!”颜棋道,“我非常喜欢,要带回去裱起来。”
艾尔垂头不语。
她后来没有弹钢琴,而是又拉过一张画纸。她非常磕巴问颜棋:“还......还喜欢什么?”
这是问她喜欢什么样子的画。
颜棋笑道:“我喜欢月夜。”
艾尔拿出了画笔,重新作画。
直到午饭时间,她的第二幅大作还没有完成。
妇人过来请他们。
范甬之领着她和颜棋,去了旁边的餐厅。
餐厅也是很温暖,摆放着颜色明亮的家具,有阵阵食物清香。
墙壁上摆了很多的画,有风景的画,线条精致、色彩饱满;有人物的话,触笔凌乱,画面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