汽车缓缓驶入夜色。
陈素商坐在车里,轻轻握住了母亲的手,陷入沉思。
陈太太有点疲乏了,靠着车座打盹。
陈素商默默想颜恺。
“真奇怪。”她越是琢磨,越琢磨不透,心里有点七上八下。
回到了家里,陈素商搀扶母亲回房。
一下午的热闹,耗尽了陈太太的精神,她在车子上小憩片刻,现在也是软软提不起精神。
他们是逃难到了新加坡,刚刚安定下来,徐歧贞送了几个佣人过来,全在陈定那边服侍,陈太太这边只有个负责打扫的女佣。
颜家送的宅子,有一栋三层的洋房,还有个小花园。
花园最深处有个小院子,安静简单,只有三间正房,耳房等一概全无。
这小院子的设计,是做书房的。
主人家如果觉得洋房太吵,可以搬到这个花园深处读书。
陈太太却很喜欢。
她身体不好,最怕喧闹。这小院子里要什么没什么,就连浴缸和马桶也没有。她下定决心要住在这里,陈定乐得眼不见为净。
陈素商非要跟着她搬过来。
母女俩一人一间屋子,剩下的一间正在改造,打算做个浴室出来。
如今还没有完工。
陈素商打了水,给母亲洗脸洗脚。
洗脚的时候,陈太太好像醒过来了,看着女儿做下人的活计,有点心疼。
“素商,你姨母很喜欢你,你自己看着颜家的少爷,觉得如何?”陈太太问。
陈素商坐在旁边的小矮墩上,仔细帮陈太太洗脚,短短头发遮住了她的面庞和眼睛。
她过了片刻才回答母亲:“看不出他的好坏。”
陈太太笑:“你又给人家相面了?”
“是。”
“不要相面。”陈太太失笑,“就光用女孩子的眼光, 你瞧着颜少如何?”
陈素商小时候的记忆比较模糊,只记得自己被人捆绑住,关在地牢里。她那时候很小,不知道关她的人是谁。
她师父将她救了出来。
她师父那时候还是个十七八岁的毛头小子,是正经的麻衣一脉的道士。
陈素商从那时候开始,就跟着师父过日子。
她还记得,她小时候有个温柔的男人,力气很大,将她轻轻松松举过头顶。
男人叫她“阿梨”,她想那应该是她的父亲。
至于父亲为什么不要她,她不记得了,毕竟那时候太小。
她师父把她领回了道观,让她假装是个小男孩,成了小道童,跟着她师父一起生活。
师父是个猴崽子一样的脾气,坐不住,陈素商跟着他满山乱窜。
没过几年,道观突然被强盗打劫了,所有的道士都被杀死了,道观也被烧了。
那晚师父带着阿梨去山上捉深夜出没的白狐,两个人逃过一劫。
师父还跟她说:“阿梨,回头不准告诉太师父,就说咱们是在睡觉,没出来乱逛。”
他怕太师父揍他。
可等他们真的回来了,再也没了太师父。
那个傻淘气的师父,好像一夜之间长大了。他变得异常沉默,不再上蹦下蹿的。他带着陈素商下了山,往大城市走。
他们路过陈家时,正好陈家因为乱动庭院布置,引发了小小风水劫。
师父替他们家解决了。
陈太太和陈家的二少爷都很喜欢阿梨,说这小姑娘白白净净的,又机灵又可爱。尤其是陈太太,很想要个女儿。
师父知道世道险恶。刨去道士和术士的身份,他只是个二十岁出头的小年轻人,而那时候阿梨已经有七八岁大了。
他带着这样的阿梨,实在不方便。而他居无定所,也不知要走向何方,不能带着阿梨去流浪。
他看人很准,瞧出陈太太性格好,心地慈善,就把阿梨托付给了陈太太。
“阿梨,以后师父每隔三年回来看你一次。”师父道。
他走后,阿梨成了陈太太的养女。
陈定并不喜欢这个养女,从来不爱搭理她。他是个高级军官,军队有规定,不能纳妾,所以他在外面养了好几个外室。
他的外室也有个女儿,生得特别漂亮,像个玉人,却偏偏不能有公开的身份,只能做私生女。而阿梨来历不明,居然可以称陈家的小姐,他对此很气恼。
故而他把气撒在阿梨身上,对她并不好。
而那时候老太太还在世。
老太太对金姝这个儿媳妇,是当闺女一样疼爱的。金姝体弱,有个女儿在身边是好事,老太太就做主留下了阿梨。
阿梨也改名换姓,成了陈素商。
说她是陈家的养女,还不如说她是陈太太的“丫鬟”,虽然陈太太从不拿丫鬟来对待她,对她视如己出。
陈太太的儿子也喜欢她,当她是亲妹妹。
陈素商从小就会相术,这是她师父教的。她那师父虽然为人不靠谱,术法却是学得精通。
她不能逆天改命,也不能撒豆成兵,但普通的风水局,陈素商还是能布的。至于相面,更是基本功。
她很喜欢给人家看相。
她看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