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玉藻看着眼前的病人。
他虽然二十三岁了,可一张娃娃脸,皮肤又白,像个晚发育的半大孩子。
司玉藻看着他,心中咯噔了下,没缘由想起了自己的三弟弟司宁安。
她的三个弟弟中,老大开阊聪明寡言,虽然是她弟弟,做派却总是像她哥哥,时常就要替她做主,照顾她;老二雀舫是个混账,调皮捣蛋,他上了一次军舰就把指挥台给拆坏了,简直是人嫌狗厌。
只有老三司宁安,白白净净,斯文腼腆,总是跟在母亲身边,对母亲和姐姐的话言听计从。
司玉藻在气势上压不过她那两个弟弟,只能在司宁安面前充当大姐,故而格外疼爱他。
这个病人,看到医生时,露出了孩童般的无助,好像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医生身上,像极了司玉藻的小弟弟。
“不,我们是实习医生,还在学校念书,过来看看。”司玉藻主动道。
病人松了口气。
他放下了牌,另一个病友顶上了他。
卢闻礼询问他上午的一些情况,司玉藻认真做好了记录。
快要离开的时候,她突然对病人道:“我能不能给你把把脉?”
病人是个年轻小伙子,见对方也是个大姑娘,还是个极其漂亮的大姑娘,脸上微红:“你还会把脉?”
司玉藻道:“我家学是中医,自幼跟着母亲学过把脉,我能看看吗?”
病人没什么抵触,自己坐到了病床上。
司玉藻看了眼卢闻礼,让卢闻礼帮她做记录,她开始给病人诊脉。
病人的脉象细弦,说明血液有热。气血有热就会凝滞,可能会形成肿瘤,这是她姑姑和母亲两个人综合得到的结论。
除了脉象,司玉藻还给病人看了舌苔,见他舌苔红,且薄净,体内有痰淤。
司玉藻把脉之后,对病人道:“你躺下,我看看你的伤处。”
病人是骨折住院的,腿此刻被牢牢固定住。
司玉藻也不好拆开他的,只能在四周按了按。
她稍微一用力,病人就疼得吸气。
“很疼吗?”司玉藻问。
病人觉得这女孩子没什么能耐,有点无奈说:“骨头都断裂了,怎么会不疼?”
司玉藻的眼眸骤然一亮。
她问:“是不是时常发疼,一旦发作起来就会钻心?”
病人说是:“断了嘛。”
司玉藻和卢闻礼快步出了病房。
她走得很快,卢闻礼就拉住了她:“你看出什么了?”
“我想我知道他总是发休克的原因了,师兄快点,要不然来不及了。”司玉藻道。
卢师兄不解。
他跟着司玉藻,一起跑到了骨科主治医生跟前。
骨科的医生,大多数学过中医。
这位主治医生今年三十二岁,是圣德保最早一批毕业生,卢闻礼一直叫他师兄。
司玉藻也就不见外,跟着叫师兄:“孙师兄,我给病人把脉之后,觉得他可能是肿瘤。”
孙医生仔细想了想:“什么肿瘤?他的病情,不太像是肿瘤。”
“筋瘤。有一种筋瘤,称为‘动脉瘤’,就是气血热凝导致的。病人骨折,导致动脉瘤破损,引发了脑出血,这才是他休克的原因。
他每次休克,心脏都能复苏,说明出血不大,而且自身在愈合。可他心脏复苏一次比一次时间长,再这么下去,他怕是更加严重了。”司玉藻道。
孙医生眉头蹙起。
“咱们医院没有这样的设备。想要检查是不是动脉瘤出血,就需要转院,如果不是的话......”孙医生沉吟。
他们和其他医院都有合作。
有些设备太贵了,而且不常用,医院置办不起,就会和其他医院签好协议,当病人出现这种情况时转到他们医院去。
圣德保医院也有其他医院没有的昂贵设备。
只是,转院手续很复杂,且要交一笔钱,要惊动医院的领导。
万一不是,孙医生就要受处分。
他正在升职的关键年纪,一旦闹出了事故,怕是对他的职业生涯有损。
“况且,我们医院没有医生能处理这样的出血。”孙医生又道,“我们只能建议病人转院。”
司玉藻说了好半晌,孙医生都没有答应什么。
直到第二天,卢闻礼一大清早就来到了司玉藻的公寓。
“孙师兄打好了申请,今天上午就送病人转院去做检查。一旦确定是动脉瘤,就会聘请其他的外科医生来帮忙。”卢闻礼道。
司玉藻大喜。
她连饭也不想吃了,丢下筷子,对宋游道:“赶紧送我去邮局,我要给姑姑拍电报,让他们俩来一趟上海。我姑姑的医术高超,她能做这个手术。”
卢闻礼道:“要不,你等检查结果出来再说?上午去做检查,怕是要晚上或者明早才能出结果。”
司玉藻却不管。
她急忙给新加坡发了电报。
她姑姑收到了电报,给她回了电,说自己这就乘坐飞机出发。
“我姑姑七个小时后就能到。”司玉藻对卢闻礼道,“你跟医院说一声,出了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