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的阳光轻抚着深巷里粉墙黛瓦的小楼, 小楼内布置简单而整洁,萧子兰端起一碗热气腾腾的汤药,举步上了二楼。
二楼上阳光正好, 温柔地洒在房门前, 把半扇门镀上了一层浅浅的金色, 门前花草的影子像是墨笔勾勒在金色的画纸上,优美而宁静。萧子兰抬手轻轻推开了房门。
房间内陈设简洁, 正中是一张床, 阳光穿过窗棂正好将一层薄薄的金毯铺在床前。
床上静静躺着一个人,面色苍白如雪, 五官精致如同冰雕玉砌,长长的睫毛似雪中泼墨,精巧地弯一个微微的弧度, 分外明晰动人。
萧子兰将药碗轻轻搁置在床头, 垂眸看了一眼床上的人, 轻叹一声, 道:“子瑜,你该醒过来了。”
床上的人那一双根根分明的鸦羽色长睫忽然轻轻颤了颤, 上下两边睫毛缓缓分开, 中间是一双深青的眸子,好似天幕上星河流转。
苏子瑜微微蹙了蹙眉, 睁开双眼,眼前一派窗明几净,身上也不觉得十分疼痛。自己使了使劲从床上坐起来, 转头只见萧子兰站在床边:“师兄?”
“子瑜,慢点。”萧子兰连忙俯身搀扶了苏子瑜一把,在他身后垫了一个靠枕。
苏子瑜靠坐在床头,抬头看了看萧子兰,问道:“他走了吗?”
萧子兰沉默了片刻,沉声问道:“那一刀,是他刺的么?”
苏子瑜垂下眸子,微微点了点头,深青色的眸子深得好似中夜的天空,很好地掩藏住了心中所有的情绪。
萧子兰蹙眉,问道:“他怎么会突然这样?你们一起回来,难道不是和好了吗?”
苏子瑜摇摇头。
云寒琰从一开始就在欺骗自己不是吗?重逢后的第一眼开始,他就认出了自己,不急着痛下杀手并不是因为不恨自己,而是因为太恨,偏要跟着自己百般照顾,让自己习惯了他的存在,再以牙还牙以眼还眼,最后狠狠对着自己捅上一刀。
不过这些本来就是自己欠他的,又有什么好说的呢?一定要怪的话,唯有怪自己恬不知耻,明明欠了人家这么多,竟真的指望冰释前嫌重归于好。是啊,自己以为自己是谁?凭什么让他被骗十余年丝毫不恨?之前那大半个月里的自己,简直不要太不要脸。
这一刀,是自己欠他的,也是自己活该的,也怪不得别人。
“好了,你别太难过,还是养好自己的身子要紧。”萧子兰递上汤药,温声道,“把药喝下,都快凉了。不要再想他了,也不值得。”
“嗯。”反正没有他也不是不能活,走了便走了。只要自己阻止了鬼面邪尊灭世,就可以完成任务永远离开这个世界了,回到现实世界中去,和他迟早都有一别。就这样,也挺好的。
苏子瑜仰头将萧子兰递来的药一口猛灌了下去,竟也丝毫感觉不到苦。
从苏子瑜手中接过空碗,萧子兰又送了一小碟蜜饯在他面前,微笑道:“口中苦涩的话,吃一点蜜饯,就会觉得甜了。”
苏子瑜垂眸看了一眼小碟子里的蜜饯,伸手接过,道:“谢谢。”
“和我不必说谢谢。”萧子兰微笑道,“我们之间,不需要说这两个字。”
苏子瑜习惯了说这两个字并不因为见外,但也没和萧子兰解释,只是点了点头,拈了一颗蜂蜜梅子送入口中。酸酸甜甜的,的确很好吃。
苏子瑜将一碟蜜饯都吃下了,接过萧子兰递来的帕子擦擦手,抬头道:“师兄,我们要寻的东西,你可知道方位?”
萧子兰一怔,道:“我大概知道方位。不过你还是先养好伤,既然已经来了,也不急在这一时。我向这房子的主人租借了一个月,想等你完全好起来再说,那一刀极为凶险,几乎要了你的命,我想让你好好休养一些日子……”
云寒琰那一刀插得很深,是往死里捅的,恐怕早已穿破自己的脏腑。按理来说,自己受的那一刀,已经足以让天下神医回天乏术,怎么可能还活着?然而自己此刻还不但还好好活着,身上也不感觉十分疼痛?苏子瑜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腹部,隔着薄薄的中衣,腹部微微有一片硬硬的隆起,应该是缠了太多绷带的缘故。
即使缠着厚厚的绷带,苏子瑜也能感受到自己下丹田里有丝丝温和的灵气萦绕,不再如同一条干涸的河床,甚至隐隐有突破之意。
该不会是?!
苏子瑜不敢置信地往自己体内一探,竟然灵力充沛!
“师兄!”苏子瑜一把拉住了萧子兰的手,抬起头望着他,颤抖着声问道,“师兄,你……做了什么啊……?!”
萧子兰温然一笑,拍了拍苏子瑜的手背,道:“我没事的。我总不能看着你死在我眼前……再说,我平日里就看看书,理一理宗门中的事务,又别无长处。这颗金丹在我身上,既不能拯救苍生扶危济困,也不能斩妖除邪安定一方,也是浪费了。我本来就没什么本事,这也没什么可惜的。
可是你不一样啊,子瑜,我能把它给你,我觉得很欣慰,真的,我觉得它在你那里,会比在我这里更有价值。我希望它能一直陪伴你、协助你,扫尽邪魔恶道,还天下一个清平。我相信,你可以,也只有你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