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的天, 微凉。翠湖别墅里,司机将行李放上了车。周见琛插着口袋站在边上,神情不爽。
梁音见着,拉着车门转身又道:“我很快就回来的。”
周见琛瞥了她一眼,不说话。他知道她很快回来, 但心里还是不高兴。
梁音是要去看钟家老太太的, 小叔打了电话过来说奶奶不行了让她抽个空回来看看, 她便一早收拾好东西要出发。
“要不你跟我一起去吧?”梁音又说道。
“不去。”周见琛回道, 她之前早就已经提过了。
梁音无奈。
周见琛看她为难, 到底不忍心,“行了, 赶紧上车吧。”又给她拉开了车门。
梁音笑着上前吻了他一下,“我很快回来的。”
周见琛的脸上有了笑意, 见梁音上了车,又对早已坐在里面的儿子说道:“好好照顾你妈妈。”
端端乖乖的点点头,“嗯。”
端端正好放了假, 钟家老太太一直想要见见他, 梁音便带他一起去了。当然了, 周见琛也会让他一起跟着去的。
他不能去钟家, 端端可以。
车子很快就开走了, 周见琛站着望了好一会儿都没有走开。
他的心里不是没有芥蒂的,这些年梁音虽然跟他在一起, 但不是没有想起过钟名祯。很早以前的一个夜晚, 她突然从梦中惊醒, 泪流满面,他抱过她问她怎么了,她只是摇了摇头说没事。可是他知道她是梦到了钟名祯,她在梦里喊了他的名字。
他的心里不是没有醋意的,可是再有醋意,也只能放下。十三年的感情,又怎么能够说忘记就忘记。
她和他在一起,他知道她爱他,就已经足够了。
……
车子一路往南,端端也睡着了,梁音望着窗外飞速掠去的风景,眼神也沉静下来。
她真的没想到她会以这样的原因回到钟家。
这么多年,她跟钟家也有过联系,但很少,仿佛都在刻意保持着距离,她不知道该不该再去联络他们,他们也不知道该不该再来打扰她。
她结婚生端端的时候钟家倒也送来了礼,以小叔的名义,礼到,人却未至。
奶奶倒是常常会打来电话,过年的时候、生日的时候、结婚的时候、生端端的时候……有时候看到她出现在荧屏前了,也会打电话来问一声说,“音音,你怎么瘦啦。”
仿佛就怕她过得不好。
她也见过她,在前年外婆忌日的时候。奶奶打电话来说今年也要给外婆祭奠,她们便在陵园里碰了头。
坐着轮椅,难掩消瘦。
自从腿脚不便后她就很少出远门,之所以这次选择出来,也是知道自己的身子快不好了。
那时候是周见琛陪她一起过来的,端端没有一起过来,她还感到很遗憾。
她喜欢端端,一直想要见一见。
梁音的心里有些难过。她从十五岁来到钟家,感情早已深厚,就算已经离开,又怎能轻易割舍。
而她,也真的再没见过钟名祯。
罗马克里斯蒂拍卖行最后一次见面,他坐在隔着她二十几个人的位置上,端稳自持,一如往昔,后来他离开,再没有回头,她记得他的最后画面也就一直停留在那里。
她不知道他会不会在,在了,又该怎样。
那时候他隔着那么多人看了她一眼,所有的画面都历历在目,可是一晃,又已五年。
……
下午两点,车子终于抵达疗养院。两个月前,钟老太太就已住进了这里。
梁音将端端抱下车,钟嘉年不在,钟家的佣人已经等在了那里。
却已不知如何称呼。
梁音笑了笑,只让端端打了声招呼。
是间高级疗养院,四周静谧,梁音跟着佣人走进房间,钟老太太正躺在床上。房间里很明亮,秋日午后的阳光落进,又温暖又安宁。可是难掩冷清。
两年不见,钟家老太太愈发消瘦,手上吊着点滴,看得出的虚弱。半年前的一场手术失败,她的身体就每况愈下,如今已是难撑一个月。
看到他们进来,脸上有了光彩,让护工扶着坐起。
“太奶奶。”端端已经上前叫了一声。来时梁音告诉过他,他们即将看望一个老人家,是妈妈的奶奶,他得叫她太奶奶。他从来没见过,可还是照做。
四岁了,依然小小的,个子有了拔高,穿着格子衬衫和小开衫,端庄又干净,温和又有礼。
钟老太太见着,脸上更是笑开,“好孩子。”她仔细端详着,一眼都不忍错过。
她没有孩子,便一直等着能抱上梁音的孩子,只是最终都没能如愿。
可是看着看着,眼神又有些哀伤。
梁音拍了拍端端,示意他拿着玩具先出去玩,端端说了声“太奶奶”再见,又乖乖的跑了出去。怕他无聊,她给他带足了玩具。
钟老太太看着他的背影,就又说道:“音音,这要是你和名祯的孩子多好。”
那样她就可以一直看着,那样就一切都没有变。
梁音笑了笑,没有说话。
她的心思她又如何不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