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蜡烛一滴滴淌着泪,寂静得仿佛能听见要跳出胸腔的心跳声。
片刻,门便开了,是紫鹃端着盆清水进来,见着陆姑娘正替黛玉换帕子,忙上前道:“我来便好,万不敢劳动姑娘。”
“无碍。”陆姑娘仿佛犯了什么大忌讳似的忙起身给紫鹃让开位置。
此时陆夫人也拿着张方子进来,见紫鹃还欲拿厚被子给黛玉盖上忙出声阻止:“病人发高热时切记不能捂着,得散热。”
说完,看向一旁坐立难安的陆姑娘将方子递了过去:“你既闲着,便去煎药来。”
紫鹃一听,哪有让贵客煎药的道理?忙想接过药方喊丫头们去煎药。
陆夫人却强硬地阻止了她:“我家这个丫头自小便是煎药的好手,这药若不由她来煎我怕药效不够,何况我还有其他事想请你帮忙。”
“那便有劳陆姑娘了,只出门去喊雪雁带着去小厨房便可。”紫鹃这才罢了继续忙急匆匆道:“若有我能帮上忙的,全凭陆夫人吩咐”
陆夫人声音沉稳,定人心神:“林姑娘体温太高了,需先降一降,免得脑子都要烧糊涂了,准备温水,擦浴降温。”
要出门的陆姑娘听这话,耳尖通红,风一般往外间跑了。
陆夫人看着慌忙逃窜的身影哑然失笑:“瞧这丫头,寻常看着冷静,怎么遇到点小事就跟慌脚鸡似的。”
紫鹃吩咐完丫头准备热水后,想了想只道:“许是陆姑娘忧心姑娘病情,当真是个好人。”
“就是不知这个好人,你家姑娘可看得上?”陆夫人突兀接了一句。
紫鹃有些不明白陆夫人之意,回话谨慎:“我见陆姑娘极好,性子谨慎,与我家姑娘想来会很和气。”
“如此便更相和睦了。”陆夫人自药箱里取出一方偏平的包裹,然后在紫鹃的帮助下将其垫在枕下。
那包裹放置枕下后,明显能看到黛玉眉头舒展了些。
“陆夫人,这是什么?”紫鹃疑惑的问道。
“冰,隔着枕头也不怕入了寒气。”陆夫人坐在矮凳上,看向紫鹃道:“林姑娘身上的旧疾连着这次的高热形成了并发症,这退烧好治,可旧疾难除,等烧退些,我便替她施针。”
“还请陆夫人出手,我们姑娘自吃饭就会吃药,十几年了也不曾断过,王太医也曾来看过好几次,但只能缓解,没有除病之方,若陆夫人能除了这痼疾,必有重谢。”紫鹃说着便跪了下来,声泪俱下。
陆夫人轻叹,扶起她:“你们姑娘最重的其实是心疾,她性子多愁敏感,心中抑郁难消,即便是身子治好了,怕是这心病也好不了。”
闻言,紫鹃泪水更加控制不住,林姑娘的心病她都看在眼里。
幼时丧母,少时丧父,又无兄弟亲戚帮衬,寄人篱下这些年还备受非议。
老太太虽是真疼姑娘,但到底老了,日后还不知如何。
孤苦无依,宛若无根浮萍,没有半分归宿与安全。
可,这心病,如何能解?
陆夫人怜爱的看着病榻上瘦弱的黛玉,只道:“我那丫头年纪虽小但做事细致周全,又读过几本书,也不是万事不知,还能解闷,若你们姑娘不嫌弃,这段时日便将煎药的活计交给她,让她到府上陪上你们姑娘一阵子,只是,晚间且遣她回家告知林姑娘病情,我也好及时调整药方。”
“这如何使得?虽我们很想让陆姑娘留下,可若陆姑娘留下,陆夫人身边帮手可还够?”紫鹃一听,先是大喜,念叨还有这种好事?但面上却是惯例的推辞。
陆夫人十分大气的摆了摆手,毫不在意谈话间便将自己女儿三言两语给卖了,只道:“她若不在,我还清闲些,何况她又不是不回来,允她每日晚间回来帮衬便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