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萧索的北风席卷着浓重的腥气,也不知道是铁锈的气味,还是几场战争之后暴尸荒野的将士已经腐烂的血的味道。 王邑领着这一队五千人左右的士卒“精锐”,其实在他想要逃遁的消息被放出去之前,这些人其实已经偃旗息鼓,毫无斗志。更不要提在此之前,又经历了一场哗变,强行镇压下去之后,这些所谓的矬子里面拔大个的精锐,也疲惫不堪了。 说是突围,其实这些人哪敢和起义军正面对上啊,他们讲的不过是夜间军营里防备松弛,可以趁此机会消灭了小股兵马,最好不惊动对方主力便可逃出去。 原本的进展还算顺利,因为起义军多日围而不攻,其实也非常疲劳,算是让他们钻了个空子。 然而,就在王邑终于要松了一口气的时候,原本漆黑的天幕突然亮起,记忆中熟悉的天幕之人声音再一次响起。 不好!王邑心中已经害怕极了。 果然,原本昏昏欲睡的起义军夜巡士卒倏然惊醒,立刻发现了他们:“新莽乱贼要突围了!快去上报大将军!” 这一声惊叫不要紧,王邑心中已经凉了半截,但是面对着自己手下的亲兵,他还是强装冷静,说道:“这反……贼,不,不足为惧!只要我们上下一心,必能冲破重围……” 由于害怕他的声音已经颤巍巍,但还是要摆出一副满不在意的样子,真是令人可笑。 然而,王邑惊恐之下竟然发现,自己选出来这五千精锐,除了他少数晋身的亲卫,其余的人都已经不听他的号令。 他在军中的威慑了呢? 由于天下反贼四起,新莽政权已经没有办法调遣出多余的兵力,所以拨给王邑的这些所谓的大军其实不过是各郡县强征上来的士卒,他们本身就有厌战情绪,又由于大多出身低微,文化水平有限,本来就更容易被煽动,更不用说被在他们眼里真正的神迹所震惊到了。 见到天降异象,还不等两军对敌迎战敌军,这些人还以为是遇见了天罚,就一个个不敢骑马,立刻跳马跪了下来,起身朝向天幕叩拜,人本来手中握着的兵器都已经不要了,可以说是丢盔弃甲,狼狈极了。 一两个人还好,关键是原本还犹疑的兵卒看见自己身边的同僚一个接一个地跪了下去,也抑制不住自己悲伤的情绪,有的当即就哭嚎起来。 他们跪拜天幕,有人在发泄不满,也有人在哭诉自己的悲惨。 这股悲伤的情绪犹如瘟疫,迅速蔓延开来。 而听着他们向上天祈求祷告的话,王邑更是愤怒了起来,这些人竟然都是忠于汉室的吗? “我们都是汉室的子民,是反贼逼我们的,天罚不要惩罚我们啊!” “是王莽,是那个乱臣贼子篡夺了朝政,我们就没过上一天好日子啊。苍天有眼,苍天有眼啊,终于,终于,那恶贯满盈的小人要等到他的报应了……哈哈哈哈哈哈!” 王邑牙冠紧咬,面容扭曲极了。 不 过是一些随风倒的墙头草罢了,在之前汉家天子在位的时候,连年旱灾洪灾,他们不也是这样,反感汉家天子而拥立新朝的吗?怎么这一会又怀念上旧主了? 他作为王氏子孙,皇帝的侄子,自然没有体会过一天普通黎庶百姓所遭受的苦难。听到这些黎庶竟然敢妄议陛下,自然是气不打一处来。 王邑勒马,转回身向自己的亲兵传下命令说道:“怯战者,当斩不饶。” 跟在他身边的亲兵自然明白主子的意思,他抽出怀中的长刀,跳下马去,直接朝着一个普通兵卒的头上砍去。 “咔嚓”一声,已经跪地求饶的士卒根本没有注意到王邑的愤怒,就已经遭了殃,他哀嚎一声,鲜血自他的脖颈喷射出来,一颗头颅就这样的被王邑的亲兵轻松地砍了下来,滚落他的地上。 很显然,一旁的士卒终于感受到了震慑,他们从惊慌之中缓过神来,转身之间情绪就已经变成了害怕,或许是才惊觉自己的失言,一个个耷拉脑袋,噤口不言。 王邑这次满意的点头,原本在混乱之中以这种方式立威是非常有用的方式,如果他再说几句鼓舞军心,一同突围的话,说不定这无五千人就能暂时稳定下来。 错就错在,他还不依不饶。王邑怒目圆瞪:“刚才是谁胆敢直呼陛下名讳,污蔑陛下之声明的!给我立刻站出来,否则刚才下马之人,一律按临阵脱逃处斩!” 在他的恐吓之下,兵卒瑟瑟发抖,但是谁也不敢言语,生怕这股怒火发泄到了自己身上,自己就会立即身首异处。 “哦?都不想说吗?”王邑悲愤异常,“好,很好。那现在能检举身边同僚的人,我做主,回去请封!” 然而,这次兵卒还依旧是陷入了诡异的沉默,没有检举甚至没有言语。
第 30 章(1 / 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