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阑人静,灯火渐歇,舟稻私房餐厅又到了打烊时间,薄苏再次登门。
这次不只是店员们惊了,姜妤笙也很惊讶。
顶着大家熊熊放光的眼神,姜妤笙把店门钥匙交给池棋,和大家道了声“辛苦了,晚安”,再次和薄苏一起,提前走出舟稻。
还是那条狭长的陡坡。
无风无雨,四下清寂,不远处的海浪声便显得清晰可闻,一下一下,拍击在两人沉凝的空气间。
薄苏还是先开口了,她说:“我想请你帮个忙。”
冷香盈鼻,淡淡的,有些好闻。
姜妤笙目不斜视,遥望着远处长坡尽头的孤单路灯,问:“什么忙?”
薄苏答:“帮我说服传羽。”
姜妤笙错愕回头,薄苏面色沉静。她把下午发生的事如实和姜妤笙说了,请求:“我希望传羽能够客观考虑这件事,不要因为对我有个人情绪,而拒绝协助拍摄。”
姜妤笙一时不知道该做什么反应。
她发现,她昨晚的定论下早了。时间兴许不能够完全改变一个人,但多少还是能够改变一个人的一部分的,比如,至少,薄苏的脸皮,可比以前厚多了。
她明明该知道庄传羽是为什么对她有意见的,她居然能够想到让她来当说客。
姜妤笙审视着薄苏,没有说话。
薄苏似乎察觉到了她的情绪,神色放得更沉,更静,解释:“其实,这幅画不一定非要借阅传羽家的那一幅画作来做比对和佐证的,拍摄的视角,也不一定非要从传羽家选取的。但是,既然用心策划了这档节目,我们就很希望能够尽善尽美,给观众最好的体验、最广阔、最准确的视野,这是我们节目的初衷和追求,所以,我冒昧打扰你,想再争取一下。”
她姿态放得并不低,姜妤笙却听得出她的认真与诚恳。
即便是没有特意关注过,在这个信息爆炸的时代,她也耳闻过薄苏对观众的尊重与负责、对工作的精益求精。
能从籍籍无名的主持新人走到现在脱颖而出,是薄苏的运气,更是她的实至名归。
姜妤笙心软了。
这是一档团队制作的节目,凝聚着许多人的心血,也是一档确实于文化传承、大众有益的节目,没有必要因为她们个体的私人恩怨而让大家蒙受本不该承受的损失。
她答应:“好吧,我帮你再问问看吧。”
薄苏黛眉舒展开来,一直平静如湖的乌眸里映出一点笑,致谢:“谢谢,麻烦你了。”
姜妤笙微怔,随即摇头。
她准备要和薄苏道别了。
薄苏忽然又开口:“你是不是感冒了?”
姜妤笙到嘴边的话语停住。
她确实是感冒了,但不严重,以至于今天一整天,整个店里的人都没有发现。
她侧头看薄苏,想若无其事地否认,薄苏却已经从她的怔忡中了然,接着前面的问下去了:“吃药了吗?”
否认似乎已经没有意义了。
她们曾经一起度过过太漫长的岁月,薄苏太清楚,她小感冒的时候是什么模样,什么状态。
姜妤笙干脆不作伪:“没有。”
“别拖成重感冒了。”
“好。”
太过寻常、也太过日常的对话,让两人说完都有些恍惚。
姜妤笙怕疼,不喜欢打针,其实她也怕苦,不喜欢吃药。只是,她从小没有被人细心照顾、用心呵护过,所以,她鲜少表现出来。
因为没有资格,也没有资本。娇气要有人惯着,才有意义,否则只是徒惹厌烦。
和薄苏一起生活久了,不知不觉,潜移默化中,姜妤笙竟习惯了对她撒娇。她享受薄苏冷着眉眼,似逼似哄地监督着她吃药的模样,喜欢她那只对她展露的,似有若无的无奈和宠溺。
那时候,她时常用故意不想吃药作弄她。
姜妤笙心口泛过疼意,很细微,几乎可以忽略。
她不再给彼此缅怀过去的机会,为这次交谈做了结束语:“那我先走了。”
薄苏应:“好。”
说着,她像是想起了什么,又从垂在腕下的手拎包里取出手机,递出,表示:“加个微信吧。”
“后续什么情况,还麻烦你与我说一声。”
过于正当的理由,显得姜妤笙再不加,分外刻意和扭捏。姜妤笙犹豫一秒,还是取出手机,扫了她的码,加了她的微信。
薄苏的头像,是一片深蓝色的海。
姜妤笙眼底有极不易察觉的讶异闪过。
不带一丝留恋,她看薄苏通过了好友申请,系统发来了自动问候的信息,就与薄苏再道了一次别,背过身,悠然地朝没有薄苏的远方走开了。
高跟鞋敲击石板路的声音,是否有与她的脚步声同时响起、渐行渐远,她刻意忽略不去听。
她一边往回走,一边解锁了屏幕给庄传羽发消息,问她:“睡了吗?”
庄传羽很快回:“还没有。”
姜妤笙便说:“早上提货的时候,发现有老板给我捎了罐红茶,我带过去给你品品?”
鹭城有很浓厚的茶文化,几乎家家户户都备有茶具。庄传羽和姜妤笙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