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贵妃微微一笑,道:“淑嘉皇贵妃病重之时,最忧心的就是四阿哥——也就是如今的履郡王的处境。她跟和嘉你一样,也来问过本宫可有什么法子保全四阿哥。”
和嘉公主点了点头。六阿哥眼下的处境,与当年的履郡王如出一辙。都是实质上的庶长子,皇权交替若有个动荡,他们就是首当其冲。
和嘉公主若有所思:“原来当初履郡王出继,是贵妃娘娘您出的主意。”
令贵妃说道:“本宫想来想去,实是想不到什么别的法子了。所幸淑嘉皇贵妃是个看得开的,履郡王也是个淡泊的性子,故欣然采纳了本宫的建议。”
和嘉公主叹道:“皇贵妃娘娘一片爱子之心,实是让人动容。贵妃娘娘聪慧过人,方能想出如此妙计。”
令贵妃笑道:“和嘉,你过誉了。本宫才疏学浅,能想出的法子也就那么一个。在淑嘉皇贵妃和履郡王身上能成,在六阿哥这边,那就未必了。”
“毕竟纯贵妃的性子……本宫实在是不好说。”
和嘉公主想到母妃的勃勃野心,咬了咬唇,下定了决心道:“多谢贵妃娘娘帮我。我会说服六弟的。”
令贵妃似是欲言又止,好半晌后才温声道:“和嘉,你是个有情有义的好孩子。本宫向你保证,不管以后发生什么事,本宫都会护着你,保你平安一世。”
和嘉公主的笑容很是苦涩:“多谢贵妃娘娘。”
她能平安,可是六弟呢?令贵妃许诺护住她,可她怎能只顾着自己,置六弟于不顾?
所以,不论如何,她都必须说服六弟在继数年前的四哥之后,也出继宗室!
至于额娘,她是管不着了,该怎样就怎样吧。额娘要怪,就怪她吧,反正,额娘厌憎她早就不是一日两日的事了。
多一件让额娘恨她的事,她无所谓!
和嘉公主告辞后,令贵妃脸上浮起了大大的笑容。
她对纯贵妃的复仇第二步,眼看就要成了呢。
复仇第一步,使和嘉公主早嫁出宫。从那之后,纯贵妃和和嘉公主,一个在宫里,一个在宫外。很多事情,就不那么方便了。
否则,尽管纯贵妃和和嘉公主两人的关系早就冷漠如冰,但毕竟母女血缘在那。若是纯贵妃有了大难,和嘉公主怎么也不至于置之不顾。
复仇第二步,就是让纯贵妃彻底断了她想做皇后甚至太后的念想——失了她如今仅存的儿子,六阿哥!
六阿哥变成了宗室之子,不再是皇子了,纯贵妃的指望,不就尽数成了空?
复仇第三步,则是令贵妃打算在纯贵妃临死之前,把她这么多年所想不通的、所受的算计,全数都掰开了揉碎了,告诉她个清清楚楚,让她死个明明白白!
很多时候,糊涂是福,无知是福。让她糊里糊涂地死去,实是太便宜了她!
令贵妃远眺永和宫,眼神极是凌厉。
和嘉公主没想到的是,六阿哥根本就不需要她费心去说服。他,竟然也有出继之意!
“为什么?”和嘉公主甚为疑惑。
六阿哥说道:“因为四哥。姐姐,我很羡慕四哥。”
和嘉公主道:“四哥?你指的是履郡王?”
六阿哥认真地说道:“是履郡王,也是四哥。姐姐,我想通了,所谓过继,不过就是个名义上的事情。四哥还是皇阿玛的儿子,甚至因为名义上过继了,皇阿玛对他更是疼爱几分。”
“姐姐你知道吗?四哥向皇阿玛上请安折子的时候,仍是自称儿臣。皇阿玛派人给四哥府上赐下的年节福礼,与我们这些在宫里的兄弟们是一样的例。”
“所以,四哥的出继,百利而无一害。四哥的路,我也想走。还请姐姐助我。”
和嘉公主脸上的神情有些复杂,有欣慰,也有心疼:“六弟,你真的想明白了?你要知道,你一旦出继,你这一枝,就永远是宗室旁支了。”
六阿哥自嘲一笑:“我就是不这么做,我的下一代也是宗室旁支,不过就是早晚的事。哪个宗室,不曾经也是皇室中人?履亲王不还是皇玛法的兄弟?”
“也就额娘还抱着不切实际的幻想罢了。额娘她,实在是越来越糊涂了。姐姐,我有时候都有种感觉,好像额娘换了个人似的,或者说是被魇着了?”
和嘉公主摇头:“魇胜之术,实乃宫中禁忌。我相信不会有人明知故犯,以身试法。额娘她,是不甘心吧。”
姐弟俩皆有此心,又有令贵妃在后暗中协助,接下来的事就好办了。
康熙帝第二十一子,即慎郡王允禧,写得一手好字,诗文清秀,尤善工画,得人评价“远希董源,近接文徵明”。与当代名家郑板桥等皆有所往来。【1】
六阿哥也是个醉情诗文之人,在令贵妃的暗示下,特意亲自作画一幅,题诗一首,赠予即将过寿的慎郡王为贺礼。
慎郡王甚喜之,拖着老迈的身子专门进了趟宫,见了六阿哥,对他大加赞赏,疼爱之情溢于言表:“我的儿子们若有长成的,能有你一半水平,我就满足了。”
自这之后,慎郡王频繁进宫。目的永远只有一个,就是见他一见如故极为欣赏的小辈——六阿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