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言名与利,名利是身仇。”菲利克斯突然说出了截然不同的语言。
说完之后他感到一阵恍惚,这并非是他历经的几个世界中听过的诗句,但他就是如此自然地说出来了,就像已经记住了许多遍。
简安意没有听到他在说什么,她怔然地看着那些绷带被小心地缠回少年的背上,喃喃地说:“你爱他,对么?”
菲利克斯给予肯定的答案:“是,我爱他。”
没有任何多余的赘述,短短的几个字里凝缩着他毕生的执念。
“爱。”简安意低声说,“我以为自己没有,也不需要这种感情。对他的父亲我称不上多爱,我只是喜欢他的脸,再加上年少叛逆,以为自己玩个男人没什么值得留恋的,但是后来我居然有了孩子……我觉得这是不对的,拥有感情对我来说太危险了,所以我亲手策划出那场海难,我不想杀死他们父子,我只是想要脱身。”
幽明的火光中,简安意声线微哑,如一个幽灵在诉说过去的故事。
只是在她的面前,该听的人正陷入昏迷,而另一个人随时可能将她杀死。
但她不怕,也许当决定将这些事说出来的那一刻,或者更早地,在意识到她毁了的是一个怎样的孩子的那一刻起,她就做好了赎罪的准备。
“我曾希望这孩子能像他的父亲,做个普普通通的海盗,但我的孩子,终究还是像我多一些。”她眼含泪水,却满是骄傲,“这的的确确就是我的孩子,他拥有比我更大,更强的野心。”
菲利克斯沉默。
没有任何人比他更清楚简子晏的野心了。
为了这些野心,他,他们,付出过一世又一世痛彻心扉的代价。
为了践行这份野心,简子晏一次次地在路上行走,无论哪一世的他都只能望着他的背影,眼睁睁地看着他走向无归的终途。
但是现在不会了。
他用了那么多世做代价,终于拥有了保护简子晏,和他并肩同行的资格。
“这些事,除非他主动要求,否则暂时不要主动告诉他。”菲利克斯低声说,“等他稍微好一些再说。”
简安意从恍惚中回过神来,她望着这个统领着整个海洋,超脱当世的人鱼王,即使她和简子晏长得如此相似,他也没有向她看过一眼,满心满眼都只有那一个人。
“我以为你会杀了我。”她说,“你不想放过伦恩,本该也不会放过我。”
“是。”菲利克斯干脆地承认,“只是阿晏爱你,因此我不动你。所以以后你应该对阿晏拿出什么态度,你自己选择。”
这是毫无顾忌的威胁,简安意轻轻笑了起来。
“放心吧,我不打算告诉他这些。”简安意垂眸望向少年在睡梦中也露出几分痛意的眉眼,“他唯一不像我的地方就是心软,一个犯了错的母亲,不够资格得到他的原谅。”
【简安意并不想让简子晏听到这些话,简子晏还是听到了。
他在意识空间中看着简安意,那双柔中带刚的眉眼间有着没有掩饰的痛惜神色。
&小心翼翼地观察着他的神色,即使简子晏从来没有明确地说过,跟着他走南闯北了这么多世界,它也早就明白,父母的角色对他来说就像一个甜蜜的陷阱,哪怕他明知道那是陷阱,为了品尝到那一丁点甜头,他明知道是陷阱也会先一头扎进去看看。
它只是一个系统,刚开始跟着简子晏的时候,对他的“冷酷无情”和“心狠手辣”颇有微词,觉得这人又屑又没有心,玩弄人心就像玩弄扑克牌,充满游戏人间的兴致。
但是他后来逐渐发现,简子晏并不是真正的冷血人,他无法做到真正不去在意他人的心情,所以只能用游戏的态度去麻痹自己,只要将一切都当成游戏,他就能放心地为自己的目标去努力。
此刻的简子晏面容沉静,没有惯常的笑意之后呈现出一种似柔软又似苍然的神色,和平时的咋咋呼呼截然不同,却更像是他真实的自己。
&觉得这气氛太压抑了,它想要说些什么:“宿主……”
“可以理解。”简子晏说。
&:“嗯?”
简子晏眉宇一动,一抹惯常的笑容再次浮现在他脸上,似乎刚才的沉静只是一场错觉。
“她一个女人,想要在这种世界里活下去,心不狠点怎么能行。”他轻松地说,“孩子对她来说只是一个意外,她当初的确是想让原身活下去的,否则不会在爆发海战的时候特意把他藏进酒桶里……至于后来,原身成长到的足以让她忌惮的地步,她想除掉他也可以理解。”
他刻意用原身来区分自己和这具身体,就像这样才能站在局外人的角度去分析。
“这样挺好的。”他露出真挚的,如释重负的笑意,“这样等原身死去之后,她也能继续活下去。”】
……
日日不停地给简子晏提供血液和泪水,即使是人鱼王的体质也有些撑不太住,菲利克斯本来就苍白的皮肤愈加没有血色,但是让他心惊的是,简子晏并没有如他所想的那样随着伤势的减缓而好转起来。
少年反而像是被吸干了精气,从前重伤的时候一天还有许多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