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二将才下令封刀,埋葬尸体,搜刮粮食,同时议论起这一战的对手来。
“子张可还记得,当初岑彭于蓝口聚拦截下江兵之事?”
“当然记得。”马武颔首,那时候,绿林山里闹了瘟疫,死者十二三,活下来的人决定跑路,于是一分为二,王常是往北走的,而马武则向南,本来都抵达汉水渡口了,却被急行军一百里赶来的岑彭打了个半渡而击,兵力有绝对优势的下江兵大败,胆寒之下,不敢再与岑彭交锋,转而往北,这才有了绿林、舂陵合流之事。
然而命运却给岑彭这位胜者开了个大玩笑,他损失也不小,再遭疫病,等回到南阳,发现这里已经变天……
绿林与岑彭之间,是有血海深仇的:他让数千绿林兵葬身汉水,而他们也杀了岑彭无数麾下、乡党、族人。
而如今,命运又将这群过去的对手,像百川入汉一般,汇拢到了这荆襄之地!
马武如此评价岑彭:“岑彭投降的时候讷讷少言,实在看不出他用兵,竟如疾风劲雨。”
按照这种风格,他们认为,岑彭在较近的南阳,说不定都已经强渡汉水,拿下襄阳了。
“岑彭以速著称,反观吾等的冯将军。”马武忍不住吐槽起刘秀指定的方面之将来:“流亡途中管吾等吃喝,日夜惦记着余粮,如今指挥大军,还是不改脾性,非要带着船队辎重缓缓而行,恐怕等吾等抵达,秦丰已降岑彭,襄阳早插着五色汉旗了!”
然而第二天,这场战争,就发生了戏剧性的变化。
一支由秦丰派人护送的船队沿汉水飞速南下,找到了王常、马武二人,竟是肩负重要使命的邓晨!
“王将军、马将军!”
邓晨刚刚结束囚禁,神色颓唐,身形羸瘦,但他脸上,却洋溢着喜悦:
“冯公孙大军在何处?且速速北上,秦丰已愿归汉,此难逢之机也!”
……
王常、马武吐诉冯异进军缓慢不是没原因的,这位“大树将军”确实稳如老树,深知枝叶欲长,根须就得扎得更深的道理。
在北上的途中,汉军沿着汉水西岸的平原大道行军,各部曲要走那条路,都提前一天安排得明明白白。
而边上的汉水中,则一直跟着支船队,这支船队全部是由两船并联而成的“舫”所组成,比起云梦泽上才能行驶的大战船,它们的平底能适应内航道,总数达一百艘之多,舫上满载着南方稻米。
虽然江汉平原落差小,春季水流不湍急,但逆水行舟还是要尊重一下的,故而每艘舫上有水手数十,轮流摇橹,岸边更有纤夫协助,每到一处兵卒占领的渡口码头,就卸下部分粮秣。
但即便如此费力,也比陆运便捷不少,汉水沿岸时常为水流淹没,泥泞不堪,不管什么车,都走得艰难。
“陆上迈腿,水上行船,才能走得最稳。”
冯异就这样一步一个脚印地抵达余烬未消的鄀县,还没来得及教训屠城的问题,马武等人就抢先向他发难了!
“冯大将军,何其慢也!难道未曾收到吾等送出的文书?”
冯异等马武这急性子一连几个问题砸完,这才缓缓道:“吾已知邓、襄之变,但……”
“但?”马武很急切,在他看来,魏军本来已将襄阳这块肉骨头含进嘴里,如今却忽然噎到反吐出来!这时候不冲过去叼走,还等什么!
冯异却摇头:“但此事疑点颇多,恐有诈也!”
“我最初被从牢狱中请出来,复为上宾时,也以为是诈,但魏军确实与楚军交战,如今正围攻邓县,秦丰无可奈何,只能接受吾等条件。”
邓晨将自己这些时日复杂的经历告知于冯异,冯异则开始细细问起岑彭的排兵布阵来。
当听说岑彭将兵力一分为三,分居汉水南北,且主力忙着对付固守的邓奉时,他一对粗眉毛皱得更夸张了。
“不该啊。”
冯异对这位敌手,是有颇多研究的:“素闻严伯石兵法出众,集古时兵家之大成,他前后有弟子二人,第五伦得其正,而岑彭则得其奇。岑彭用兵诡变,昔日南击下江兵时,急行军三昼夜,如疾风劲雨。”
“又譬如峣关之战,多设疑兵,虚张声势,吸引敌军主力,却派奇兵翻山越岭,破绿林三王。”
“但今日用兵荆襄,本是他熟悉之处,却昏招频出,究竟为何?”
马武下意识地猜道:“为将者,有的仗打得好,有的仗打得不好,实属寻常,昔日楚霸王项羽,有彭城大胜,亦有垓下之败。”
冯异却觉得这不太可能:“别人或许会以为,岑彭是名不符实,但马将军曾与之交战,当不会轻敌罢?”
马武不干了,虽然知道冯异性格好,人也谦逊,当不至于讽刺他曾是岑彭手下败将,但还是有些恼火地说道:“我是轻敌?那冯将军,莫非是惧敌焉?”
冯异平素谦逊,关键时刻却也能支棱起来,顿时肃然道:“陛下常言,生平遇大敌勇,遇小敌怯,我亦然!”
“譬如对弈,岑彭若是步步杀招,横冲直撞,我自与之争于大龙;但如今岑彭用兵古怪,尽是恶手,谁知会不会是埋下暗子,等我中计,自然得小心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