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否上榜心里都没底,但还是对众弟子道:“听闻魏王勤勉,此刻应还在宫中,吾等纵不能谒见,就在此遥遥作揖罢!”
他带着弟子们长作揖,这一礼,真心实意。
不论结果如何,承宫都要感谢魏王,给了他们这次做梦的机会!
……
第五伦确实在宫中,正津津有味,听王隆禀报昨日的射策情形。
作为第一次文官考试,整个过程意外频发,考生们手忙脚乱,官府也猝不及防。
只有第五伦这经验最丰富的人,居高临下观察这一切,仿佛一场人类学试验,颇觉有趣。
末了还大言不惭道:“好歹顺利结束,汝等要好好总结,有何不足之处,好在下次完善。”
这趟招收的士人三百六十,能够暂缓用人之急,下一次大规模文官考试,恐怕要到一统北方之后了。届时规模更大,范围更广,官府面临的挑战也更加艰巨,组织考试本身,就是对朝廷的考验。
回到考题上,皆乃第五伦故意设计。
“经术中关于论语、孝经的,不过是送分题而已。”
既然被称之为“小学”,作为读书的基础,蒙学就开始诵读的知识啊,若是连这都答不对,那说明文化水平确实不咋地,平时尽滥竽充数了,淘汰也不可惜。
唯独有一道超纲题,乃是出于扬雄作品《法言》,第五伦敢说,这书全天下找不出十卷来,其中五卷还藏在宫里,极其稀少。就是故意卡分的,纯粹是为试后扬子之学大兴,让士子抄扬雄作品,抄出个长安简贵来最好,到时候新做的纸也正好推出来。
常识题在第五伦看来也是送分,上个冬天,不少读书人也饿了肚子,若是连宿麦怎么种、怎么吃都不了解,甚至没兴趣为了考试提前去知晓农稼,估摸也干不好基层官吏。
数术题才是拉开分数的重点,四道题难度依次递增,考验的是平素积累,绝非临时抱佛脚就能完成的,有的人论经头头是道,却连第二道”粟米“也做不出来。
“若是连粮官都当不好,要彼辈何用?”
但最关键的,还是占了三十分的策论。
考生们的政治倾向,以及对时势的了解,靠这文章便能分个究竟来。
“这策论就由文山与郎官们亲自来审,沙汰大部分,最后将优异的三百余篇呈与余观之。”
第五伦很希望里面能出几个名篇,作为满分作文,再让王隆、冯衍等精通文章者也写几篇范文,而后散播到全国,让官吏们广泛传抄、讨论、学习,统一思想认识……
这次考试,考生会先向各地官府报备,拿了路引前来应试,进太学时又会登记一次,填得很详细,连籍贯、师承、祖宗三代做什么的都要涉及。
倒不是为了政审,而是第五伦想对考生背景做个小小调查。
眼下司直黄长、绣衣都尉张鱼,便将这些整理好的内容送到了第五伦面前。
第五伦看后笑道:“太学博士弟子占了大半,一千多人,果然是近水楼台先得月啊。”
“其次是五陵士林子弟,拜在各路私学门下,也有近千人,背景差次不齐,富者多,贫者少。”
而在野没有师承,甚至像汉相匡衡那样的穷苦子弟就更是仅有数百。
黄长问道:“大王以为,哪一批人入选最多?”
还用说么?当然是来自临渠乡义学的数十人,从几年前起,第五伦让人给他们传授的,便是与考试内容差不多的东西,不但读经传,也学史学数,平素还要撵去田间地头上上课,考核时亦是类似的形式。
朱弟算是其中佼佼者,他的小师弟们别的不行,这种考试却最为熟络。新式义学要推广,还是得靠考试结果倒逼啊。
“其次应是五陵士林子弟。”
第五伦了解这批人,思路比僵化的太学生活络,也关切时政,常有针砭。最重要的是,他们家境富庶,文章写得那叫一个好啊。
“再次则是太学博士弟子。”
作为掌握了最大的教育资源,纵是辩经走了死胡同,但学习能力并不算差。别的不说,那篇策论,曾经跟王莽哭天,曾经给王莽上过无数歌功颂德文章的太学生,定能写得花团锦簇。
第五伦叹了口气:“而入选者比率最少的,还是在野无师承的寒家弟子。”
这次射策,第五伦不考五经师法,算是大大降低了门槛,对寒家子弟乃是难得的机遇。
但他们纵能在经书题上和竞争者站在一个起跑线上,在常识、数术也不落下风,然策论题,却能卡死许多寒士。
要论述汉家气数已尽,究竟为何而尽,可不是在乡下帮人写几封信就能练会的。
随着阅卷结果陆续送到未央宫,第五伦的判断基本正确,许多寒家子弟,在策论一项上文辞粗糙、见识狭窄,几乎是全军覆没,惨不忍睹……
考试过程是公平的。
但考试前的一切,这个世道,却是不公平的。
临渠乡义学的宗室弟子就不提了,所学贴近考试内容,天然比别人领衔一大截,相当于第五伦给他们开了后门。
“而博士弟子、五陵士人籍家境、师承优势,平素能够贾谊之文章,观太史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