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宴已然抬脚,往冰棺边上走去。
透明的冰,并未映照出他的脸。
但是冰棺中,却有一张与他一模一样的脸,如同照镜一般。
不过,棺材中的那张脸,比起他来略显柔和,眉眼也无端多了几分清丽。
明长宴将手放在冰棺上,似乎想如往年一般,替她整理衣服。
可惜,厚厚的玄冰将二人隔开成了生与死两个世界。
伊月身上所穿的衣服并不是她当年来中原穿得那一件白色长裙。
华云裳替她换了一身大月的服饰,层层叠叠,复杂的衣裳包裹住她的身体。手脚的铃铛覆盖了一层冰霜,静静地贴在身上,永远也不会响起。
怀瑜见明长宴久久站立不动,此刻,他在后面站不住,上前准备一看。
这一看,便看见了冰棺中的伊月。
怀瑜愣了片刻,目光又落在明长宴的脸上。一时间,他心中猛地蹿过许多微妙的情绪,不过掩饰得十分自然,明长宴并未发现。
明长宴有一个双生胞妹,这件事在他的几个朋友之间,并不是秘密。
只是,大多数人从来都没见过这个胞妹,只能看着明长宴的长相,略作推测。
尽管如此,众人也完全没有料到,伊月的长相竟与他如此相似。
阿珺看着明长宴等人的反应,大感奇怪,于是推开段旻,也凑到冰棺前。
她看见冰棺中的少女,脸色刷的一下就变了,口中几乎立刻要喊出一声“烟姐姐”。好在反应及时,硬生生卡在喉咙里,悚然一惊的问道:“长宴哥哥,这个、这个女人是谁?”
柳况捉住她的手,将她往后带了一带。阿珺看去,只见柳况摇头,示意她不要说话。
阿珺骤然被他一拉,脸色猛地涨红,抽出手,连忙双手握成拳头,放在身侧。
她结结巴巴问道:“柳先生,那个女人怎么和他长得一模一样?”
柳况道:“看你的样子,难道你不是要问一问,她为何跟你的‘烟姐姐’长得一模一样吗?”
是了。
冰棺中的女子跟明长宴的模样确实是有些差距,约是男女有别的缘故。但她与“烟姐姐”可谓是长得一模一样了。
柳况道:“她是明长宴的胞妹。”
阿珺歪着头看他,不等柳况再答,另一头,突然传来了动静。
竟是明长宴想要开棺。
柳况连忙上前阻止,却不料,怀瑜的动作比他更快。
一瞬间,明长宴的手臂就被拦住了,怀瑜道:“昆仑寒冰玄妙非常,你在这里站这么长时间已是不妥。”
明长宴道:“我不能放任她在这里。”
柳况及时道:“无妨。我们可以回去再做打算,一切依长宴公子的要求照办。”
怀瑜面色还是有些不好,明长宴此刻心情复杂,来不及去思考怀瑜如何。
直到一行人走出百花深处,他才察觉到怀瑜的脸色。
明长宴却没有深入去问,只是提了一句,对方说了无什大碍之后,他便没有再提。
伊月的冰棺被抬出百花深处,暂且搁置在九十九宫。
期间,皇后特意赶来看望了一次伊月。
明长宴站在她身侧,皇后凝神片刻,心里一动,似乎想起了什么陈年往事,抚棺垂泪,只说伊月与他极像母亲。
三日之后,明长宴按照大月的习俗,将伊月安葬。
送行这日,人来得不多。
伊月从冰棺中被抱出来,安放在一张布满了鲜花的小小竹筏之上。大月崇尚月亮,同时也崇尚水。他们认为,人是从水中来,最后死去时,也是要到水中去。
明长宴半跪在伊月身边,沉默许久,低下头亲了亲她的额头。
千年玄冰将她的时间永远停留在了三年前,此刻,伊月更像是一个睡着的美人,而并非死人。
柳况道:“好了,你总不能永远都不放手。”
明长宴抿着唇,终是点燃竹筏,火在水中,沿着河顺势而下,最后飘向海中。
他闭上眼,突然觉得乏了。
怀瑜按住他的肩膀,柳况很识时务地带着一众人先退下。
明长宴坐在河边的石块上,沉默不言。
片刻,明长宴突然喊了一声:“怀瑜。”
令人奇怪的是,怀瑜没有反应过来。
明长宴这才发觉怀瑜这几天的情绪不对,他又喊了一声,怀瑜这才回神。
“如何?”
明长宴道:“我能如何?我是问你如何了。你这几日怎么心神不宁?”
怀瑜闷闷不乐,双手突然环在他的腰上,从背后抱着他,将头埋在他的颈窝中。
这下,明长宴是真的担心了。
“你哪里不舒服吗?”
怀瑜摇头。
明长宴心道:奇了怪了。
怀瑜此番模样,着实委屈。抱着他不撒手,问他也不肯说话,他心中感叹:小可怜见的。
明长宴无处安放的怜惜几乎快溢满出来。
没等他想好长篇大论的安慰之词,倒是怀瑜先开口:“你们长得很像。”
明长宴一愣:“她?你是说伊月吗?”
怀瑜“嗯”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