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风渐起,北方已很是萧条。肃穆的京城,也让人觉得萧瑟得很。
京城贵人之地,一处宏伟壮丽的豪门宅院里,一个身穿蓝色锦缎衣袍的小童趴在一处假山中,看着远处的小院子里,一个满身绸缎的年轻仆妇正指着一个小孩儿骂:“太太有令,环三爷可要抄好这经书,以待五日后,太太诵经可用。抄不成,环三爷您的姨娘,可得不眠不休地给太太捡佛豆,来赎您的罪行了。”看那仆妇虽用敬辞,却是毫无真切的敬意,仿佛她眼前的小主子,是个比她还不如的小奴才。
那被称为环三爷的,也不过是个五岁的孩子,身材消瘦,脸色因为寒冷而显得青白,又因为怨恨与害怕,使得他整个面相显得尖刻又畏缩,不见一丁点儿的主子气质。
此时被一个奴才指着骂,明着威胁,他只能低着头暗自垂泪、怨恨。
“环三爷!”那仆妇久不见他回应,便忽然提高了声音,把他吓了一大跳。
“知道了。”环三爷闷闷地回道。
听着他如同小奴才一样回答自己,那个仆妇可满足了,哼笑一声,竟是不急着回去复命,反而是坐在一边的椅子上。她敢如此,也是因为环三爷的姨娘此时正在太太房里打帘子伺候着呢,根本没人敢为这个环三爷撑腰。
“去,这就开始吧!”此仆妇学着往日太太的姿态,悠闲地喝茶,仿佛她便是主子一般。
环三爷抱着三本厚厚的经书含泪转身,就要往屋里走。
“慢着!”就在他踏上正屋门前的台阶时,一道稚嫩的声音传来,“你是谁的奴才?胆敢支使主子?”
“哟,这位爷,您又是谁啊?” 仆妇嗤笑一声,坐在那里斜眼看人,“我劝你还是少管闲事的好!”也是见他穿着绣着暗纹的月白衣袍,腰侧还学游侠配着短剑,她才这么好声好气地说话。要是换着别人,指不定得她一番的指桑骂槐。
“好一个奴才!对着主子,满口我我我的,谁教你的规矩?看小爷我今日不惩戒于你!”说着,竟是抽出了他的佩剑,朝着仆妇刺了过去!
仆妇躲闪不及,被刺中了肋骨,嚎叫一声,连人带椅子地跌落在地,四脚朝天。她带来的几个丫鬟毛手毛脚地要扶她,不小心弄疼了她,还被她打了几巴掌,顿时泪水涟涟的,好不可怜。
又见她此丑样儿,四周的奴仆碍于仆妇的势力,不敢嘲笑,只得低头憋着,即便是那个捧着经书的环三爷也是扭转身,掩饰自己的痛快。
但是那个举着短剑的小人却是毫无顾忌,“哈哈哈哈!王八朝天!”
“啊啊啊!杀人了!杀人了!”本来她只是恼恨,被这个三寸丁一嘲讽,真是又羞又恨,便假惺惺地哭喊起来,想着要怎么对付这个身边没有随从丫鬟的。估计也不是得宠的,是不是狠狠教训也不会有事?
“哼!算你走运,小爷的剑尚未开刃。不然,饶不了你的狗命!”小小的人儿,尚不及大人的大腿高,却是眼露威严,一时间叫那个仆妇也忌惮了几分。他可没漏看她眼里的狠辣。
想起自己受的屈辱,仆妇瞬间将那几分忌惮扔到天边去,“你可知我是谁?”
“我猜,你是条失忆的狗。竟是连你自己是谁都给忘了。”小人儿睁着圆溜溜的眼睛,认真地回道。仗势欺主的,可不是狗么
仆妇被气得头脑发昏,“你你你你……”
说起来他这般嘴上不饶人,也是学了他身边的某个恣意自我的长辈言行。
小人儿瘪瘪嘴仍旧要说,但环三爷却是抱着书上前来,有些害怕地道:“哥哥,你别说了。她是周瑞家的,她会为难你的。”
环三爷也不过是个小孩儿,觉得人家比自己高,便是哥哥。因为不舍得这个为他做主的哥哥被恶人欺负,便小声地阻止他。
“她敢!我贾瑭可不是好惹的!”小人儿怒目,剑身横在胸前,一幅对敌的模样!
周瑞家的脚步,活生生地被“贾瑭”二字给止住,因为脚步收得急促,差点扑到地上去。她想起来了,长房瑭四爷!那个一岁便离府拜师的贾瑭!可是他不是五日之后才回来么?怎么提前了?
“原来是瑭四爷!奴婢多有得罪,这就回去准备赔罪的礼!奴婢告退!”说罢了,不等贾瑭说话,便领着几个丫鬟飞奔离去。她要回去跟太太禀告,长房那个会危及宝二爷地位的继室之子回来了!
向来在不得宠主子面前耀武扬威的周瑞家的,狼狈而走。这可让那些奴仆们大吃一惊,纷纷对贾瑭投以或佩服或讽刺的目光。
虽然他是大房的主子,但整个大房的主子却不是得老太太心的。那本是袭爵的大老爷都被赶到马棚边上住着,而本是长房嫡子的琏二爷也给二房跑腿。这么一个继室之子,又算得上什么?竟然敢打骂周瑞家的?那可是太太的脸面。而他一个不得宠的小人儿打了太太的脸面,能得好?
那些奴仆觉得贾瑭这般行径,真真是逞凶斗恶而已,算不得明智,故而瞧不起他。
“我叫贾瑭,今年七岁了。你叫什么名字?。”贾瑭却不管这些奴仆的心思,他只在意他看上眼的人。
“我是环儿,我是贾环。我我五岁。”贾环软软地回道,“我怎么没见过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