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那氏走了,李侧福晋端起桌案上的茶盏,慢慢地抿了一口。
她还想故作镇冷静,但是手已经开始颤抖了。
这一次生辰赏赐的事情,看样子还没有传出去。
要不然刚才那氏也就不会是那样的态度。
但是府里众人迟早总是会知道的。
也许现在,四阿给她的只是赏赐降级,再往后,或许就是位份的贬低了。
甚至,还会有更糟糕的处境在后面等着她,也未可知。
李侧福晋越想越觉得心中凄凉,坐立不安,于是起身就去看弘昐了。
弘昐正在书房里,临窗写着大字,看见额娘过来了,他立即将笔搁在了笔山上,迎接过去就抱住了额娘的腰:“额娘!”
李侧福晋摸了摸他圆溜溜的小脑袋,心里感到了一丝安慰。
纵然男人靠不住,还是有儿子可以依靠的。
弘昐在这些天里成长了许多,一张稚嫩的小脸上,有时候会流露出几乎不符合他这个年龄的,坚毅而隐忍的神情。
他放开了额娘的腰,抬起小胖手,捉住了母亲的袖子,拉着她走到了桌子旁坐下。
他抬手按住母亲的肩头,凝视着李侧福晋的双眸:“额娘是又害怕了么?额娘不要怕,昐儿很快便会长大,昐儿会保护额娘。”
李侧福晋笑了笑,伸手轻轻地抚摸过儿子的小脸,目光下意识的扫过了他残疾的腿,随即立即将眼光收回。
她满眼疼爱地望着弘昐,柔声道:“好,额娘等昐儿长大,额娘等着那一天。”
弘昐听出她语气中的哄和敷衍,于是一只小手撑住了桌子角,努力站直了身子,挺起了小胸膛:“额娘不必为昐儿的腿难过,左丘失明,厥有国语;孙子膑脚,兵法修列。堂堂男儿,智在机谋——额娘,别说儿子如今只是瘸了一条腿,便是双腿齐废,也必能保证额娘晚年高枕无忧!”
李侧福晋吓得一下就抬手捂住了儿子的嘴:“……别,别胡说!”
……
从李侧福晋院里出来,春氏已经是又累又不耐烦,一路上连打了好几个哈欠,一路都在嚷嚷,说一回去就要补觉。
都没睡好觉呢。
郭格格的屋子自从烧毁了之后,虽然也被奴才们都收拾过了——但毕竟是不祥之地,沁秋斋里的人其实都不想住在这里。
但无奈:一个耿格格,侍妾陈氏、春氏、那氏都不是受宠之人。
主子爷自然也不会费心替她们去腾挪。
屋子里的阳光没有外面充足——若是时间待的久了,就总觉得屋子里阴森森的,再想到郭格格临死前的惨状,总是让人忍不住背后一层冷汗。
这样一来,耿格格和陈氏都不愿意待在屋子里。
耿格格虽然占了一个位分的便宜,但是陈氏却是最早在府里的老人,也是和耿氏一起的——两个人彼此说起话来也随意一些。
正在这儿说着李侧福晋的八卦呢,耿格格和陈氏一抬头就看见春氏和那氏回来了。
耿格格目光只是在那氏身上转了一圈,就低头微微一笑。
那氏和春氏看见耿格格,也过来请安了。
陈氏一抬手,自作主张地就替耿格格道:“喏,你们两个起来罢。”
耿格格也笑着道:“两位妹妹不必多礼,如今这院子里剩我们了。”
这一句话说出来,陈氏在旁边倒是大大的叹了一口气,神态里颇有戚戚之感。
是啊,这一场走水之后,众人之间再见面,总有一种患难之感。
春氏和那氏谢过了,站起身的时候,看着陈氏笑容满面,春氏胆子一大,顺口就多了一句:“陈姐姐,在聊什么呢?”
陈氏于是就把李侧福晋这一次得的赏赐的事情给说了。
其实这事儿,大家都是当个笑话来看的。
保密?为侧福晋维持体面?
不存在的。
墙倒众人推。
是秘密还是笑柄,只取决于众人还有几份忌惮。
……
那氏在旁边听了赏赐的事情,脸都灰了。
她知道自己押错了宝,但万万没想到境况竟会如此直转而下。
如今她是真正正正上了一条断头贼船,下不来了!
想到今天李侧福晋一副心神不宁的样子,那氏微微攥紧了袖子里的手指,恨的就不行。
就都已经这样了——李侧福晋还骗着她呢!可恨!
李侧福晋之所以会落到如今这个地步——很有可能是因为,主子爷已经洞悉了一切。
既然洞悉了一切,那么——她那氏具体做了什么,在其中扮演了什么角色,主子爷也已经清楚了。
哪怕她做得再无痕迹,再干净漂亮。
不过,牵一发而动全身,主子爷投鼠忌器——如今不过是为了保全大阿哥的体面罢了。
哪怕李侧福晋如今在主子爷心里是个蛇蝎毒妇,大阿哥也还是他的孩子。
一个可怜的,瘸了一条腿、需要父亲更多疼爱,也需要母亲细心呵护的孩子。
大阿哥弘昐——就是一块最有用的免死金牌。
再说了,大阿哥毕竟年纪小,有年龄的限制在这里,他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