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她声音凄怆,顾幺幺心口猛地一跳,扔下勺子就站了起来。
四阿哥也向她这里看过来。
三步并作两步走到门口,拦着黛兰的奴才向福晋看了一眼,见福晋点了点头,这才让黛兰进了屋子里来。
黛兰扑通跪下,哭着就道:“姑娘快去!快去!格格不好了!”
她语无伦次,说到这儿,似乎才想起来福晋是女主人,连忙转身磕了个头:“禀福晋!奴才方才伺候边格格喝了药,刚刚才睡下,忽然格格便大口大口呕起血来!奴才……”
福晋的视线顺着黛兰的脸往下扫,才看见她衣襟上都有放射状的血点,星星点点。
顾幺幺心急如焚,连手都有些颤抖起来了。
她自从穿越过来之后,还是第一次有如此无法冷静的时刻。
她哆嗦着嘴唇,手足无措地向四阿哥和福晋匆匆屈了膝,刚要开口,四阿哥已经了然地一挥手道:“快去!”,又转头对苏培盛道:“传府医,快。”
眼见着顾幺幺匆匆出去了,四阿哥站起身,也抬脚往沁秋斋方向过去。
他一走,福晋自然只能跟着走。
剩下的人人面面相觑,李侧福晋听着大格格和大阿哥还抱在一起叫嚷,不由地心烦道:“别闹了!”
她语气严厉,两个孩子都吓了一跳,宋格格连忙伸手就把女儿给拉了过来,搂在自己的怀里不住安慰。
……
沁秋斋,边格格屋子前,海妈妈急得团团转。
她虽然只是个粗使的老妈子,却也知道若是主子没了——她还不知道会落到什么样的境地。
在这府里做最下等的粗活、被人天天欺负……唉!
更何况……边格格这样的主子是极好说话的。
以后换了新主子就不一定了。
海妈妈毕竟年纪也有了,平时里有时候难免偷偷懒——边格格也从来只是睁只眼闭只眼的,不与她计较。
这种主子多厚道!
阿弥陀佛,怎么偏偏就这样的事出在她身上呢?
隐隐的听见外面有动静了,海妈妈一抬头,就看见灯火晃动。
是顾姑娘脸色苍白的跑回来了。
“边姐姐!”
顾幺幺冲进屋子里,就看地上跪着的粗使小丫头正在揉着眼睛呜呜咽咽的哭,床帐上星星点点的喷的都是血。
一回头看见是顾姑娘过来了,小丫头似乎找到了主心骨,上前来抱着她的腿就哭了起来:“姑娘来迟了!格格已经……”
顾幺幺踉跄了一下,定了定神,上前去一伸手猛地揪起床帐子,就看边格格微微睁着眼望着床帐顶,神色痛苦。
她的嘴唇青紫,脸颊却没有一丝血色。
顾幺幺张了张嘴,说不出一个字来。
她一步一步上前去,俯身探究式地盯着边格格的面颊凝视了片刻,木然地伸手,轻轻地探了探边格格的鼻息。
随后,顾幺幺微微地向上抬了抬手,抬手捂住了嘴。
眼泪奔涌而出。
……
府医急匆匆地被人领着赶了过来——今日过年,正是万家灯火普天同庆的时候,谁能想到还能出了这档子事?
跪下来在边格格床前,药童在旁边还要开药箱,却被府医拦住了。
不必了。
已经来不及了。
人死如灯灭——已经上了黄泉路,难不成还去和阎王老爷抢人?
府医叹了一口气,一边卷起袖口,一边上前来仔细地检查了一番。
黛兰在旁边泣声对府医道:“怎么好好的就会这样!格格这些天药都能喝得进,觉也能睡得着,眼看着是一天一天好起来了——怎么就忽然……”
她忍无可忍地嚎啕出了声音:“格格!”
福晋也跟过来了,正要上前来看,就看顾幺幺似乎全身无力,倚靠在床头,抬起眼木然地看了自己一眼。
只是一个堪称空洞的眼神——福晋却无端端被她眼神所慑,站住了脚步。
四阿哥在屋子里的椅子上坐了下来,府医跟着就过来禀了,把病情说了一遍。
顾幺幺在旁边算是听懂了:边格格之前受的那一顿杖责,其实肺腑已经受了伤。
能不能好起来,全看天意。
换句话说,边格格虽然这些天看起来有所起色,其实也不过是止血的汤药吊着一条命,内里的情况却是越来越糟糕。
当汤药也压不住的时候,就是突发吐血的时候。
其实若光光是吐血,抢救得时,人倒也不会就这么走了。
边格格之所以丧命——是因为她是躺卧的姿势,人又虚弱无力,大量吐血的时候,血液呛进了气管里。
换句话说,人是活生生被窒息死的。
既失血,又窒息,才才会呈现出“脸颊没有一丝血色,嘴唇泛着青紫”的状况。
这种紧急情况,发生得突然,身边的奴才不是大夫,自然不知道该怎么办。
而等到大夫赶过来的时候,通常病人也来不及了。
顾幺幺慢慢地攥紧了袖子里的手——她简直不敢想象,一个人满喉咙都是鲜血,又喘不过气,活生生的在血腥气中窒息死,该是多么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