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约定这日, 本该照常料理国丧大事的太子难得没有出现在宝朝殿。
乌云蒙蒙,细雨淅沥。
今天不是个出行的好日子。
太子负手站在窗棂下。
窗外雨打芭蕉, 鲜绿东倒西歪, 银针般的细雨随风簌簌扑进殿内, 雨势渐大, 点点晕染, 待太子回过神, 他的袖角已湿了小一小团。
宫人匆忙而入, 低头禀话:“启禀殿下,椒殿有了动静。”
太子面容淡淡的, 像是蒙了一层雾气,眉眼神色皆模糊,看不出什么情绪,唯有咬词时的加重稍显端倪。
“什么动静?”
宫人:“皇后娘娘从宫殿侧门而出, 神色匆匆。”
太子袖下把玩玉扳指的动作一顿,“什么时候走的?”
“就在刚才。”
太子短促地笑一声,“她胆子倒挺大。”
宫人问:“殿下,是否要奴才前去阻拦……”
话未说完,太子的声音落下:“不准拦, 谁都不能拦, 随她去!”
宫人一愣,小心翼翼道:“皇后娘娘偷拿了宫牌, 有宫牌在,娘娘可随时出宫。”
太子背过身去, 声音一如既往冷静:“那块宫牌是孤特意命人‘丢失’在她面前的,你且下去,继续盯着,待她和信王汇合,再来禀报。”
宫人提醒:“待娘娘与信王汇合,什么都不做的话,奴才赶回来禀报时,只怕皇后娘娘早已出宫。”
太子:“滚下去。”
宫人吓住,不敢多言,连忙退下。
南面高台窗棂被风吹得摇摇晃晃,半明半暗的光线照下来,衬出太子一张冷峻的脸,向来波澜不惊的人,此时却控制不住情绪,面上全是震惊与怒火。
她怎么敢?
贵为皇后,竟然与王爷私奔,她简直疯了!
太阳穴突突跳,气血倒流,太子差点站不住,扶住条案,案上的白玉花瓶跌下来,摔得粉碎。
太子站在那,久久未能回神。
正如他所想,他要这在等着宫人回话,然后视心情而定,前去“捉奸”。
这时候忽地想起来,为了不打草惊蛇,信王一党设在宫中的余孽尚未清理,信王若不计一切代价,是有可能将她成功从宫里带走的。
前提是,他不出手阻拦。
太子呼吸一滞。
数秒后。
椒殿的宫人又来回禀,说刚刚翻出一封信,是皇后留下来的。
太子拆开一看,果然是她的笔迹。
信上只有十个字——
王八蛋,我走了,后会无期。
太子手一抖。
一封信撕得粉碎。
顷刻。
黑影自东宫宫门一晃而过。
东宫的宫人大惊失色,看着夺门而出一头扎进大雨里的太子,以为发生了什么大事。
她们从来没有看过太子像今日这般失态,全然没有素日的倨傲与高冷,仿佛疯了一样,不管不顾地往前奔。
太子从风雨中而过,没有打伞,任由大雨倾盆落在自己身上,他的眼睛一直盯着某个方向,脚步未曾停歇。
太子气喘吁吁,心中阵阵惊涛骇浪。
此时此刻,他的脑海别无他念,只有一个想法——
他得将她逮回来。
打断腿,囚禁一辈子。
风声雨声通通消失,唯有他的心跳声与脚步声,一下下,越来越快。
大雨涕泗滂沱,溅起蒙蒙白雾,一条宫道走到尽头。
守门的侍卫吓一跳,跪下去行礼:“太子殿下。”
太子浑身湿透,字字颤抖:“她人呢?”
侍卫迷茫问:“殿下说的是谁?”
太子怒吼:“皇后,孤问你皇后去哪了?”
侍卫颤颤巍巍:“没……没有见过皇后娘娘……”
东宫的人此时追了上来,一小黄门跪地道:“禀殿下,刚才东直门来报,一个时辰前,信王带着个宫女离宫了。”
太子呆住。
小黄门手一挥:“奴才在凌华门遇见阿琅姑娘,阿琅姑娘正穿着皇后娘娘的衣裙。”
调虎离山!
太子捂住胸口,喉咙一阵腥热,急火攻心,竟咳出了血。
他算到了所有,唯独没有算到,她竟会将计就计,利用他的隔山观火,顺势促成离宫的事。
她跑了!
她竟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和别人跑了!
进宫前她要做什么,他无所谓,可是进宫后,在他身边待了这么久,她竟还是选择与信王私奔。
对于她而言,难道他就真的什么都不是吗?
太子又气又急,暴跳如雷,生平第一次狼狈至此,像是被人揉碎了撕裂,落在身上的雨不是雨,是万箭穿心。
众人跪在雨中,无人敢大口喘气。
太子立在那,浑身杀气重重,仿佛下一秒就能拔剑斩掉所有人。
他精致漂亮的五官因神情狰狞而略显扭曲,此时此刻的太子,比黑夜更令人胆寒。
片刻后。
“将阿琅打入天牢,严刑拷问。”太子擦掉嘴角的血渍,声音因怒气而变得沙哑:“传孤的命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