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来(1 / 2)

帝台春(重生) 弥萝 1779 字 11个月前

宣武十二年,冬夜。

帝都咸佑城覆了厚厚冰雪,冷风袅袅,寂寥入骨,唯有奉明与迦蓝街间中亮了几盏灯。

皇城泰和殿,烛火大亮,照出了一室奢靡华丽。

地龙热气无声绵延,温暖而柔和。约莫十岁出头的小少年跪在龙床旁,小手紧紧地包裹住建恒帝闵延礼的手,悲声低泣:“七叔,不要扔下永嘉……不要。”

他身后,几位朝中重臣依着品级头贴地跪着,心中无限悲戚。

熬了这么些年,皇帝终是累了,从内而外的枯竭。或许从皇后娘娘逝去的那一日起,他的心就跟着枯灭了。撑着,不过是因为他姓闵,背负着无法回避的责任。如今永嘉已大,天下太平,他似放弃了坚持,身体一日不如一日。今日个晨早甚至咳血昏迷,至今未醒。

“求你了,七叔。永嘉不要一个人,永嘉怕……”少年被恐惧与担忧折磨了一整日,终于埋低头痛哭。然无论他怎么喊,床榻上的男人都没有似旧日一般故意揉乱他的发,浅而笃定对他说,“无事,永嘉,七叔在。”

“呜呜呜.....”兀自哭了一阵,闵永嘉忽然直起背脊、起身,冲向跪在最前列的国师李益年面前,掐着他的胳膊狠狠晃动,纤白的手背上青筋一根根凸起。

“国师您救救七叔,荔山不是有什么禁术?拿孤的命换!”

“想办法,不然孤诛尽你荔山。”

闵永嘉自小养在帝王身侧、随着他习武,力气是极大,年过耳顺的李益年不堪压负,如残枝于疾风中晃动。

太傅孙行舟同左相秦墨初对了对眼神,合力拉开了他,

“太子殿下.....”

“殿下冷静一些......”

“冷静?七叔是孤最后的亲人了,是君如父,你们叫孤怎么冷静?”

“你们根本不懂!”

“是你们逼死他的,七叔根本不想呆在这里。”

“七叔要是死了,孤要你们所有人为他陪葬!”

悲愤至极,无处消解,少年满目猩红,渐渐暴戾失控。秦墨初无法,只能抬手敲响他的后颈。

少年顿时陷入晕厥,孙行舟连忙出手将他抱入怀中,随后瞪向秦墨初,一脸的焦躁与不赞同,“袭击太子是杀头的死罪。”

秦墨初抖抖衣袖,满不在乎地勾了勾唇,“他先是吾兄的侄儿方是太子,对长辈出言不逊,教训一番不应当?今次这般失态,孙太傅你难辞其咎。”

孙行舟瞠目结舌:“你……”

“汪成海,带太子殿下去偏殿休息。”

“诺。”

太子的贴身侍卫将其抱起,随着汪成海离开,大殿恢复静谧。

秦墨初收回目光,正欲说话,隐约听到闵延礼在唤他,“墨初......”

声音虚弱似无,却是引得众人的背脊一僵,齐刷刷跪拜,“陛下....”

“起来吧,不必拘礼。”

秦墨初几个阔步来到龙塌前,小心翼翼地把闵延礼扶起。年轻的男子面色冷白,一室暖意无法为他添些颜色,却也没能消减他的俊秀半分。眉如墨画,黑眸深邃澄清若寒潭。再经白色的锦缎一衬,仙姿昳丽 ,清隽矜贵。约莫是知道时日无多,一直盘庚于他眉眼之间的沉郁散了,肆意明亮,一如少年时。

“今夜,我们兄弟几人饮些酒,以后江山和永嘉就交于诸位了。”

此言一出,秦墨初的眼眶便染了红。须臾后,他忽地抱住闵延礼,脸压在他的肩胛,颤声骂道,“混账东西.....”

“皇后娘娘,也不想见你这般。”

“她也会心痛的。”

闵延礼的嘴角若有似无地动了动,“是吗?”可是真的会吗?或许她早已后悔带回了他,如果他不曾回来,她会活得好好的,顺利执掌凤印尊荣一世。而不是一次次在他和闵延清之间左右为难,忧思成疾早早逝去。

这一夜,因为同一个信念聚于一起当今权势最盛的几个男儿执盏对饮,放纵肆意,时光似回到了他们并肩治水患抗北狄平内乱时。

“初夏……夏……”

“如果有来世,你会不会心悦于我?”

双颊被艳色催亮时,闵延礼轻轻喃着,罕见脆弱。

隐约间,他看到了清艳绝丽的姑娘朝他踱近,一身碧纱,肤光胜雪。她不怎么地,眼中含着泪,第一次拥住了他。

软馥的,温暖的。

闵延礼心知是幻觉,却还是满足地喟叹了一声。抑不住地,重复了心中的执,“如果来世我先一步出现,你会爱上我吗?”

初夏的手贴着他的背脊,嘴角徐徐上翘,滚圆的泪珠于这一刻涌落,散于她的嘴角,一丝苦咸的滋味渗入她的唇齿之间,“会。下辈子我一定会等你来,做你的皇后。”

十二个寒暑,她看着他君临天下陪着他收服北狄,于初夏时节行礼成亲......一刻心早已碎无可碎,只想这一切早些结束。而今,终于要结束了,她忽然舍不得了又有些惧怕。

现在这般,虽是一阴一阳,但至少可以常伴他左右。过了今日......心念躁动,初夏下意识地收紧了手臂将他抱得更紧,眼泪也跟着失控,如断了线的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