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绵时是在深夜接到闻晋电话的。
男人声音懒懒,带着一点疲倦散漫的意思:“还没睡?”
“有点睡不着。”宋绵时如实交代。
伤口愈合,总是痒痒的。
闭上眼睛,也给痒醒了,现在于黑夜里倒是睡不着。
闻晋问:“能下床吗?”
宋绵时一怔。
闻晋并不在意她那侧的回答,过几秒,就说了一句算了,再也没有下文。
挂断电话的尾音无限绵延在耳膜里。
宋绵时原本就睡不着,但还算心静,现在接完电话,心开始浮躁起来。
长长睫羽垂下来,她看着自己遍布伤痕的手。
不知道怎么想的,抽开抽屉,拿出放在里面的护手霜,均匀涂抹起来。
淡淡薰衣草味蔓延空气。
心却没有静。
“现在涂护手霜?”
宋绵时倏然看去,闻晋正站在门口,静静看着她,也不知人看了多久,她下意识将护手霜藏起来。
声音无端有点抖:“你今天值夜班吗?”
他本来是打算处理完闻氏的事,就直接回去。
谁料张航找上门,说了那些似而非似的话。
闻晋不可否置,上前一步,手掌沿着被褥探入,“伤口很痒?”
微凉指腹贴着小腿肚,一一循着伤口边缘摩挲。
方才的瘙痒扩大无数倍。
心尖像是被蚂蚁啃食般,宋绵时唇线收紧些许,收回脚,她抬头看向他,眼底无声多了抗拒的神态,似乎是觉得自己这么过河拆桥很不好,她斟酌出的理由没那么有底气,“……小舅舅,要是被人看见了,不好。”
大掌紧紧捏着小巧脚踝,没有让她挣开半分。
“小宋老师,深更半夜有谁看见,鬼吗?”他说这话时,目光微微向下压,凌厉间又带着漫不经心。
宋绵时怔愣了一会。
她刚抬头,想讲什么,视线余光微微朝外一瞥。
长长的影子伫立于黑暗中,裙摆飘荡,像极了童年噩梦里的《山村老尸》。
联想到闻晋的话,又想到医院这个地方什么没有,偏偏那些东西最多,宋绵时呼吸蓦然一停,顾不得什么,一头栽进闻晋的怀抱里,双手亦紧紧环抱住男人的后背。
闻晋淡淡垂目,落于宋绵时的发顶。
少女身躯微微颤抖,怀抱也跟着收紧一寸。
明明人心都不怕,现在倒怕鬼了。
上次怎么还勇气在饭桌上陪他看那些东西的?
心底压抑的暗晦散去,闻晋低头多瞧两眼,“怕鬼?”
“……嗯。”宋绵时喉咙挤出一个字。
闻晋道:“上次怎么不怕?”
宋绵时停顿片刻,才知道闻晋问的是什么,抬起头,她说:“那是人,不是鬼。”
话语多少有些词不达意,但闻晋明白了宋绵时的意思。
物理上和精神上,西方恐怖怪诞和东方恐怖怪诞,她不怕前者那种具有实物的,但是畏惧虚无缥缈的东西。
闻晋哼笑:“世界上没有鬼。”他顿了顿,感受到环于腰上的手略微松开,眼皮微抬,道:“有一个理论,如果真有鬼把你弄死了,那么你也会变成鬼,你们可以变成同种生物,你还怕她干什么?”
宋绵时:“……”
她觉得逻辑哪里不对,可是又说不上来哪里不对。
余光里影子越走越近,宋绵时反驳的话又硬生生的咽下去,她刚打算继续躲进去。
只听见一声:“闻晋?”
宋绵时同闻晋一并看过去。
女人长相被微暗的灯线勾勒,是熟悉无比的容貌,也是宋绵时和闻晋的老熟人……白若,霎时间宋绵时不敢乱动了,纤薄背脊绷得笔直。
白若似乎并没有看清宋绵时的样子,勾唇嘲讽说:“在医院对未婚妻就这么饥渴,不怕毁坏你医生名誉了?”
她这话说得颇有怨气,带着被闻晋辜负的恨。
不过这也间接说明,白若没认出来宋绵时是谁。
闻晋脸上情绪淡去,眉眼疏冷,他感受到怀里的头往下埋,探掌轻轻拍了拍后脑勺,像是在示意人乖点。
随后,嗓音沉冷里带着警告,他眼锋扫来,“我自以为我对你已经仁至义尽了,白若。”
这番差别待遇落在白若眼里,心底愈发不是滋味。
白若唇线紧紧抿作一条直线:“我见过你未婚妻,她就是家室比我好点。”
其他的都比不上她。
话听得明白,是闻晋的烂桃花。
不过也觉得怪不上白若,闻晋会玩,风流意气又出手阔绰,任凭哪个女人都会陷进他的网里,不奇怪。
宋绵时动了动,待在闻晋的怀里,鼻间全是炽热的体温,快要窒息。
只是她动,男人的手也跟着动,有一下没一下抚摸着她的长发。
这样的姿势太奇怪。
暧昧逼近,呼吸滚烫。
宋绵时的唇角一点点抿紧,手也顷刻松开。
闻晋察觉到宋绵时的情绪,他抬起目光,眼底锋芒疏冷比刚刚更甚三分,“你忘记你当初在护士站说了什么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