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六四章 扶离大旱(1 / 2)

(定宁为元灵芷在位时的年号,定宁元年=长乐二十六年)

定宁二年七月,扶离大旱。

太师府书房之内,白景真看着桌案上自各地送来的、雪花一样堆叠着的书信,眉心不受控地皱成了一团。

这大旱是从五月开始的,初时只在距上京百十里的东郡,待到六月,便已向南存存蔓延至了南省,如今是七月初秋,那大旱已然吞噬了大半个南省。

池湖见底、江河断流,便连南省向来最为葱郁的青陇山都枯黄去了一半。

南省各郡守们先前囤积下来的水粮早就耗得空了,一封又一封的奏疏闯入朝堂,却又统统被那端坐在九五之位上的女帝,以“此旱尚不成灾,且近来国库空虚,朝廷无余力拨银放粮”为由打了回来。

是了,这群久居于京城富贵温柔乡的贵人们,哪里能知道京外的旱情有多可怕啊。

青年如是想着,一面转头扫了眼窗外,院中池水在这晴空烈日之下泛起粼粼波光,池中游弋着的锦鲤偶尔翻腾着扑出几朵散碎的花。

他心中忽的有些烦躁。

这就是京城,永远繁华喧闹、可以浑然不顾京外百姓们死活的京城。

常年生在这三丈城墙里的人,是不会清楚城外究竟是一番什么样的景象的。

最早生出旱情的东郡,这会早已成了那名副其实的“人间炼狱”。

断流的河道露出了龟裂的沙地,干涸的湖底累满了鱼虾的尸体,因着这连月的大旱,那些死去的鱼虾甚至来不及腐烂,就被烈日烤灼成了干儿,一碰便落下满地的碎屑。

饿死的渴死的病死的人不计其数,人们来不及处理那些尸身,就将之随意丢弃在就近的某一处空地。

田中的粮食绝了,林中的野蔬野果也被一应薅了个干净。

久饿之人无力狩猎,即便偶然捡到林中被饿晕了的、半死不活的野味,也未必能寻到可用来烹饪它们的净水。

山林深处的泉眼小潭里或许还存着水,但那却是常人无法踏足的山中禁地。

他听说,许多村子都只剩一两口陈年老井,每天尚能挤出那么三五坛的水了,全村数十口人只靠着这么点清水勉强续命。

有些地方,地里干净得连草根树皮都快挖不出来了,于是有人转眼盯上了那看似可以饱腹的白垩(又称观音土,有虚假的饱腹感,因为不消化,并且吃多了极难排泄,会被憋死)。

现下暂未听人说过哪里出现了“易子而食”,但他估摸着,倘若这旱情仍要似今日这般继续蔓延下去,百姓们早晚会被逼到要去吃人。

白景真抬手按了按自己发痛的眉心,虽说他提前三月便嘱咐小表叔他们在南省囤水囤粮,但时间太紧,仓促之下准备出来的东西,也只能勉强支撑住那受了灾的大半个南省。

甚至,若不是还有银钱源源不断地被他自扶离、西商的交界处截来,他们存的那点水粮,都未必能够支撑这半个南省!

不行,这样下去根本不行。

谁知道这旱情到底几月才会结束!

且大旱之后又极易生出大涝,东郡多川,南省又多出山地,倘若暴旱三四个月后天上陡降大雨,那这两地势必要生出土崩山洪!

不行。

青年抿唇,除了靠着温家与他截来的那些金银,他得再试一次能不能请下来帝王圣旨,顺带另想个活路。

*

“所以,先生您今日上奏,为的也是那东郡南省所谓的‘旱情’?”金銮大殿之上,元灵芷阅罢了白景真呈送上来的奏疏,一双秀眉不住地蹙了又蹙。

“回陛下,东郡如今受灾已两月有余,南省大部也遭了殃及。”白景真拱手,话毕对着那金雕玉砌的龙椅深深低下了脑袋。

“各地城中的存粮即将耗尽,陛下,若您再不肯拨银放粮,微臣只怕东郡南省要闹得一派饿殍满地、生灵涂炭了!”

“陛下,微臣恳请陛下,放粮赈灾!”青年的字句说得分外铿锵有力,可端坐在那龙椅之内的年轻女帝听罢,却久久不曾言语。

白景真叩在地上等了半晌也不见元灵芷应声,终于忍不住抬首望向那衣着华美的帝王。

在这金尊玉贵的九五之位上坐了一岁春秋,元灵芷显然比从前稳重了不少。

只是这样的稳重仅仅留存于她的言行举止,她本质仍旧是那个极致天真又极致残忍的无知少女。

就比如,眼下她眼中饱含着满满的歉意,而他心中清楚,她这点歉意从来不是对着那些正挨饿受苦的百姓,而是对着他——

元灵芷会因着无法达成他这个“先生”的意愿而伤心难过,满心愧疚,却从不会为了生活在水深火热中的天下万民们而落下哪怕一滴的泪。

她配不上那个位置,也配不上先帝守了一辈子的江山。

“先生,此事……此事不是朕不想答应您。”元灵芷斟酌着开了口,她的语调被她放得极缓,她的音色也被她压得微微发了沉,“只是国库今年实在空虚得厉害,朝廷一时间当真拿不出那么多钱粮来。”

“今岁西郡增兵,年初时北省又闹了好一阵子的流匪……加上去岁国丧开销大,税收又不如往昔,这、朕这委实筹措不出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