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床。
同样病倒的还有公主。
公主的身体并不算太好,冬梅姑姑说,公主年轻时,也就是七王之乱时,很受了些苦,身子也在那时落了虚,前些年又忙于政事,一直没能好好休养,好在几年前终于不用忙了,才终于养好了些,但也只是好了些,底子还是虚的。
于是这一场病,公主比我病地更严重。
我毕竟年轻,身子也不错,同来的那批人里就有几个圣上硬塞来的御医,喝了御医开的药,只一天,我便能下床了,第三天,便全好了。
可公主却还一直昏昏沉沉的。
而我也病着的那两天,是驸马一直贴身照顾着公主,衣不解带,寸步不离,哪怕我好了,让他去休息,他也不离开。
等到驸马终于疲累地去小憩的时候,我守着公主,看着公主因为病痛萎靡发黄的脸,更加觉得不解和心痛了。
公主她,怎么就不懂得心疼自己呢?
远离亲朋,抛下一切,来到这偏远之地,还那么拼命……这里又没人逼着她努力,上山前,驸马明明也劝她不要去的。
我终于还是没忍住,把心里话说了出来。
却没注意,公主不知何时已经醒了过来,无力地睁着眼,却又笑着,对我道:
“以后,你就懂了……”
可我还是不懂。
好在,那场病,公主终于是挺了过去,也没留下什么后遗症,甚至因为琼州的四季如春(夏),加上几个御医小心伺候,身子反倒越发好起来。
然后一好起来,便又和驸马一起上山下海。
我怎么拦怎么劝都挡不住。
也是,我只是个侍女,公主怎么可能听我的话,这儿也没冬梅姑姑,如今,也就驸马的话能让她听一听了,可驸马——
驸马虽然担心,但最多只让她注意身体,在外时时时看顾着她,却从不真拦着她。
我更不懂了。
*
但再怎么不懂,日子也这样过下去了。
我渐渐习惯了琼州的日子,这里没有高大的围墙,精巧的建筑,如云的仆婢,公主似乎也不再是那个金尊玉贵的公主,不用去赴那些满是贵人的宴会,于是我这个专职给公主梳头、搭配衣裳的最得力侍女,原本的用处便也小了许多。
但我能陪着公主上山下海,能在公主跟刁民对峙时挽起袖子挡在前面,能领着屯所的那些妇人组建娘子军下田纺布下厨识字(没错,作为公主的最得力侍女,我可是识字的!)。
每当做这事时,公主便夸我能干,嘿嘿。
嗯,虽然跟冬梅姑姑跟圣上嘱咐的有点出入,但我应该,也算完成使命了吧?
于是日子一天天过去。
我到琼州的第三年,岛上所有流民及后代几乎都归顺了屯所,将屯所建地越来越大,开垦的田地越来越多。
我到琼州第六年,岛上犄角旮旯的土族部落都被公主驸马摸了个遍,他们一个个地归顺,走出山林,走出蛮荒,学会耕种和买卖,穿上纺织的棉布,用上冶炼的农具,窑烧的瓷器,不再靠祈神拜神治病……
我到琼州第十年,屯所产出的粮食,不仅能够供应全岛所需还有剩,再加上遍布全岛的果树,这些我们岛上自己吃不完的,便运到内陆贩卖,再买那些内陆产而我们不产的东西来岛上。
而岛上能卖的,自然不止粮食果蔬,还有那些价值高昂的珍珠玳瑁香料,随着土族的归顺,这些东西的开采也越来越多越来越顺利。
于是,第一次来琼州登岛时,那个小地可怜的码头,便一年年扩充,直扩充到比我初见它时大十倍还多,而码头上那个小集市,也成为了整个琼州最繁华的地段。
内陆来的客商,广州交州出发去南洋的海船,都在这里停泊汇聚。
我到琼州的第十五年,公主跟我说,琼州的税收,已经可比江南之地,这还是在琼州田赋丁赋普遍比江南轻的情况下。
因为人少,地多,豪横!而且商贸发达,商税自然也多,所以不靠田赋丁赋过活!
而随着琼州源源不绝的粮食果蔬、珍宝香料运到内陆,随着琼州收上越来越多的税赋,琼州便也跟那袋子里的锥子似的,再也不能被人忽视。
越来越多人发现琼州的好。
那些被流放到琼州的犯人,一登上岛,总是一副被雷劈了不敢置信的土包子样,有的还一再地追问,这里不是琼州吧?琼州不该是如同阴曹地府一般的地儿吗?
每当这时,我就会扬起头,挑起眉,好好地嘲笑这群土包子。
嘿,睁大眼瞧瞧,这就是琼州,我们公主和驸马的琼州!
最好的琼州!
这时候,我好像才终于有点明白公主了。
这么让我这个小人物骄傲自豪的琼州。
是公主和驸马的琼州啊。
是他们努力半生,奋斗半生,是他们抛却繁华,告别亲朋,远离家乡,筚路蓝缕,一手建立起的琼州啊。
今日的琼州,就是给予他们的最好的回报。
到琼州的第十八年,是个有点点特别的年份。
这一年,是公主的整六十大寿。
虽然我觉得,六十岁的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