遍。
乐安没见过七岁时的卢玄慎,她嫁给卢玄起时,卢玄慎已经长大,除了过分瘦削、神情阴沉,卢家上下似乎没一个人将他当做主子外,乐安起初并未发现他有什么不同。
她第一次见他,是在嫁卢玄起的第二日。
新婚第二日见舅姑,乐安随着卢玄起,见了卢家所有人,只除了——
“我记得你不是还有个弟弟吗?怎么不见人?”那时,乐安天真地问卢玄起。
乐安记性很好,在父皇为她赐婚卢玄起时,她看过卢家家谱,清楚地记得在卢玄起后面,还有一个叫做卢玄慎的男丁,然而方才所见的卢家人中,并没有这么一个人,而除了家谱上外,乐安以前竟然也从未在各种宴会上八卦中听过这位卢家二公子的名字,因此才格外好奇,于是问起。
乐安记不清卢玄起那时的脸色了,似乎是惊诧?讥讽?还是耻辱?
总之不是什么好脸色。
但到底才新婚第二日,乐安又是公主,于是,不一会儿,乐安还是见到了卢玄慎。
“敬贞……拜见公主殿下。”
乐安在卢玄起身旁端坐着,门外忽然进来个人,悄无声息地,乐安完全没有察觉,还在跟卢玄起说笑,突然听到这一声,她诧异地望过去,便看到一个人跪伏在自己面前,是那种双膝跪地,额头、双臂都全部贴地的跪伏。
哪怕是见皇帝,也少有人行这种大礼。
于是那时的乐安便慌忙叫他起来。
“你做什么呀,快起来。”她叫道。
然而卢玄起笑着阻止她,一边亲昵地抱着她,一边笑着对那个跪伏在地的人道:“起来做什么,让他跪着,长嫂如母,更何况你是公主,是君,而他?呵呵……所以他跪你是天经地义的,你说是不是啊,敬贞——”
听到卢玄起说“长嫂如母”,乐安才意识到,这个叫做“敬贞”的人,就是那个传言中卢玄起的二弟。
虽然对卢玄起话中隐含的刻薄之意有些惊诧,但当时的乐安还没意识到更多,只是觉得跟丈夫的弟弟应该处好关系,于是没话找话:“你叫敬贞?我听说你叫卢玄慎啊?敬贞是你的字吗?这个字挺好的。”
乐安这就纯属闭眼瞎吹了。
时人依名取字,所取之字,或与其名互为表里,或是对名的补充,亦或是与名相对,不论如何,名与字都该是有关联的。
但卢玄慎的“玄慎”和“敬贞”,这四个字,似乎并没有什么关系的样子,因此这个取字并算不得好。
但没关系,“敬”和“贞”都是寓意很好的,寓意好,那就是好字,所以乐安吹地心安理得。
反正初次见面,闭眼说好话就行了嘛,总不会出错。
然而却不料,她话音刚落,卢玄起便陡然发出一阵喷笑。
乐安不明所以。
而那个跪伏在地的人,也终于抬起了头。
乐安最先看到的是他的眼睛。
眼眶凹陷,因为脸太瘦而显得眼睛很大,而眼睛大的人又常常给人以坦荡疏朗感,但或许是因为他的眼瞳太过黑沉,或许是因为他的神情太过诡异,总之,乐安看他第一眼,感觉到的绝不是坦荡疏朗,而是阴沉。
而阴沉的印象之后,才是其他更令人震惊的东西。
那一次见面,乐安根本没看到卢玄慎长什么样子。
因为,他的脸,太脏了。
一层又一层的污垢掩盖住他的面颊五官,除了那双眼,竟然再看不清别的,而当他直起上身,乐安才发现,他不止是脸上脏,穿着也很离谱,他竟然穿着一件不知哪里找来的、皱巴巴、衣袖明显短了一截的锦衣。
看上去就像小孩子的衣服,也全亏他身材太过瘦削,才能套地进去那套衣服。
乐安看着他这模样,张嘴结舌,说不出话来。
而卢玄慎则及时笑着对她道:
“敬贞这个人……有些不足为外人道的怪癖,比如不爱洗漱,比如这衣裳,就是不好好穿,非得穿些奇装异服,叫人看了就咋舌,在家里倒还没什么,但要是到了外面,叫外人看了可就不好了,公主,你说是吧?”
乐安愣愣地说不出话来。
而那天,直到卢玄慎离开,他也只说了那一句“敬贞拜见公主殿下。”
少年人新婚燕尔,乐安和卢玄起,两个样貌出色的少年少女很快黏糊起来,乐安虽然有自己的公主府,却很多时候都住在卢家,于是慢慢地,她便知道了真相。
原来那日卢玄慎所穿的不合身的锦衣,竟然已经是他平日最好的穿着——甚至有可能是有人临时找来给他换上的“好衣服”。
而平日的卢玄慎,则穿地甚至连卢府的下人都不如,下人就算穿麻穿葛,起码还能洗得干干净净,但是卢玄慎,却仿佛一副街头叫花子的模样,往后乐安每次见他,总是发现他衣裳头发油腻脏污,一副很多天没洗的样子。
卢玄起依旧跟乐安说,是因为他就喜欢这样。
直到乐安发现越来越多的不对劲,直到她亲眼看到卢玄慎靠近水池边,似乎想要清洗一下头脸,却被几个卢府的下人殴打辱骂踹进水里,而他只是抱住自己的头脸,此外便毫无反抗,任打任骂,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