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统留了人处理残局,三人换好刘军的衣物,一刻不缓地出发赶回吴郡。
浸着薄雾的江风吹面微寒,凌统跨坐在船头,扶着剑懒散地回头看着倒错而过的千山,问道:“可我还是不明白,你们是怎么骗过刘备的?”
他谙熟水性,也算半懂,只是闭气的话,别说半刻功夫,就算是能一整刻闷在水下的也大有人在。
但不吐一丝气、全然不动如假死,这根本不是常人能做到的。
“这个嘛……”李隐舟抛给他一记药丸,道,“这叫厚朴丸,是我从麻沸散中研发出来的药丸,可以令人骨肉松弛、呼吸停滞。”
麻醉具有三大要素,镇痛,镇静,以及肌松。而在传统中医中对最后一点,也就是肌肉松弛的意识远不及前二者。
李隐舟在翻阅《针灸经》的过程中注意到,华佗的麻沸散首先运用到了开腹手术中。而在并不完善的手术条件下,腹腔难免会发生应激反应,若没有强力的松弛肌肉的药剂,是绝对不可能在高张力的腹腔条件中完成手术的。
这也意味着华佗的方剂已经成熟到了具备了肌松药的成分的地步。
这才是其真正跨越时代认识局限的伟大之处。
因此,他彻夜研读,一味一味试验药材,终于在其中找出了具有肌松作用的药材——厚朴。
华佗以厚朴松弛肌肉,而李隐舟顺势而为,用过量的厚朴达到麻痹呼吸肌的副作用,才令孙尚香如有死状。
凌统将药丸放在眼前端详,微微挑起眉来:“这么说来,的确与死尸无异,难怪能把刘备骗过去。”
李隐舟伸手去拿回药丸。
凌统抽腿换了个坐姿,躲了过去,笑嘻嘻地把药丸揣进怀中:“哪天我要装死吓唬吓唬主公。”
孙权?
按他那脾气,指不定要开膛验尸呢。
李隐舟也跟着一块坐下,告诫他:“这不是随便玩的,一个成人完全停止呼吸的极限不到半刻,若是吃了没有人救你,就真的醒不过来了。”
确切来说,是五分钟。
在充分预氧的条件下,只有五分钟的时限可以保证醒来,如果超过了,醒不过来或者永久性脑损伤都是有可能的。
分钟,真是一个遥远的计时概念。
他在保持极端冷静的条件下,一跳一跳数着自己的脉搏,用这种最原始的方法计算孙尚香生命的时间。
刘备转身走出的时候,刚好数到了三百,万幸没有出事。
凌统却不解:“可人没了呼吸,要怎么救?难道还有与厚朴丸相对应的解毒药丸,你也一并给我算了。”
若真是有,事情就简单了。
在目前的中医认知中,还不曾有能完全拮抗厚朴丸的药剂,就算是有,在无法静脉注射的条件下,等其通过胃肠吸收入血,人都已经凉了半截了。
是故,他一开始就没打算用解毒剂,包括活性炭。
而是通过最原始的物理办法——预氧及正压通气,唤回自主呼吸。
见凌统兴致颇丰,他也不吝多说几句:“我让阿香做中毒状,实际上是让她预先深呼吸,等刘玄德走后再帮她呼吸,就能慢慢将人唤醒。”
听到此处,凌统的眼神闪过一丝微妙的光。
他嘴角亦挑起一抹笑,满脸写着想听。
李隐舟:“……”
不是你想的那种帮助。
小兔崽子脑子里都想着什么乱七八糟的。
他将广袖摊开,露出董中事先帮他做好的器具:“是用这个。”
一个羊皮粗制的球囊面罩,尽管不那么专业,原理却是同出一脉,勉强可以应付用用,比嘴对嘴人工呼吸的效率强多了。
凌统显然不想听这个部分了,露出失望的表情。
李隐舟顺手往他脑袋上一敲:“在这里瞎猜我和阿香,不如自己找个媳妇儿去。”
凌操对于孙权而言如师如长,平乱中敢动兵围困诸将,后来又用命帮他打下江夏,孙权面上不提,可对凌统已经算十足照顾,说是当弟弟一样管教着也不为过。
而今凌统已过及冠的年纪,也该考虑亲事了。
凌统的神色却是骤然冷淡下来,目光低垂随着江波聚散。
半响,才嗤笑一声:“国之不存,何以为家?我们过着刀头舔血的日子,又何必耽误那些姑娘的大好青春呢。再何况……”
话到此处便警惕地收了声,似不打算与李隐舟深谈。
这一点李隐舟并不觉得奇怪,这乱世里,国不成国,家不成家,即便不从军,又有几人圆满?
他很难想象这孩子这些年经历了什么,但从失恃到失怙,这光鲜亮丽的军职背后,只剩一个孤零零的少年寂寞成长着。
搁在少年头顶的手顺势抚下,轻轻拍了拍他的背脊。
凌统却猫似的抖了抖肩,转过脸来,佯怒道:“先生也别用长辈的架子拿捏我了,你自个儿还不是孤家寡人。”
李隐舟的手便一僵。
小混球,活该单身。
凌统乘胜追击:“其实你一直对孙小妹有意吧,不然怎么花这么大的心力帮她脱险呢?听说你们是总角相知、青梅竹马的情分,若是你去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