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林树影斑驳。枪声就是从竹林之中一瞬传来。然而除了这一声枪响,别的声音都太过遥远,根本分辨不清。谷三裸着双脚撑着身子站了起来,握紧了匕首,赤着脚忍住疼痛朝洞穴外走去。
林木之中脚步声杂乱,不多时,慕容宇华手里攥着草药弓着腰背小心翼翼地来了。他把草药往谷三那边扔去,看她接到之后,便做了个手势示意她后退。
谷三试图朝前,慕容宇华却神情凝重地和她摇了摇头,做着口型告诉她:回去。
他继续又“说”了一个字:快!
谷三最终妥协了,退回到山洞之中。洞穴之内一片昏暗,她现在双腿行动不便,只能握紧了匕首,靠在石壁上,仔细听着外面的声音。
慕容宇华在看谷三身影重新消失在洞穴之内后,稍稍松了口气。方才他顺着溪涧往下,正想采药,却听身后脚步声响。他的面具早先落在了破庙之中,这一下,稍抬起脸,县里这群兵痞子各个都认得出他的长相。
早些时光,李司令府上的丫鬟就已发现他死在了十五姨太太的拔步床上,一刀割断了喉咙,双目圆瞪,像是死不瞑目。十几个姨太太听了这消息各个都赶到了门前,哭的昏天黑地。再一查,李管家也不见了。李司令的儿子们趁这机会急忙要好好表现一番,便立即下令,就算把整个县城都翻个底朝天,也要将李管家和不见踪影的十五姨太太找出来。
李管家自是最好找的,寻人的队伍出了城,不多时就在破庙找着了李管家的尸首,十五姨太仍是不见踪影。但他们想的很明白,这周小姐是大家闺秀,踩着一双小脚又能跑到哪儿去?分散开顺着山路一路寻,总能寻到——
这才有了慕容宇华采药时遇上的家伙。
他一回转头,对方就已经把长枪架在肩上了,等慕容宇华想遮住自己的脸已来不及,他腰上那把左轮手枪已经暴露了自己。
大家伙都知道李司令的左轮手枪摸走了,谁若是拿了,谁就会是十五姨太的帮凶。
枪声响起那一瞬,慕容宇华早就压低了帽子在竹林之间狂奔了起来。他手里攥着采到的草药,回头看着那士兵开完枪后,正重新上子弹,忙回过头,端起了手枪对准他的脑袋。
然而他在将要扣动扳机的瞬间,终究还是放弃了。他虽自诩无恶不作,将自己当做一个小土匪,可真到了杀人的节骨眼上,到底还是会有所犹豫。
杀一般的人与杀李司令与李管家不同,前者受人雇佣,与他无冤无仇,后者是他家灭门的罪魁祸首,本就该由他手刃。
但逃亡之旅便是如此:片刻犹疑就是给之后埋下隐患。等他回到山洞外,身后已渐渐有许多脚步声响起。他自知自己优柔寡断、妇人之仁的脾性,只来得及把草药递给谷三,自己靠到牛兄身旁,一手握刀,一手握着枪,指望老天爷这次能帮他一解困境。
脚步声踩着竹林间的草木愈发近了,眺目望去,已能见到三五人的身影。
洞穴中,谷三把草药塞进嘴里嚼碎了,敷到双脚的伤口上,而后撕开里身衣服,用布条将伤口包扎了起来,她在脚背上缠了好几道,所用之力像是试图一次性掰直整个断裂的脚掌。然而她终究还是暂且没这么干。恢复起来太慢了,她还要先站起来走到外面的。
她重新把脚塞进了那双带血的绣花鞋里。外头响起了叫喊声:“十五姨太太,别躲了,您就是藏到天涯海角也没用的。这地界是我们李司令的地界,您再不服气,也不该帮着土匪杀了他。”
谷三抚着石壁站了起来。脚上因为草药传来一阵阵刺痛,而后像是被麻痹般,渐渐又感知不到了。
她摸着洞穴的边靠周围那点灌木慢慢出来了。她轻手轻脚的爬到慕容宇华身边,摁住了他手腕轻拍了下他,吓得这人身子一颤,差点拔出刀来,真亏谷三事先预料了抓住了他的手。
“你出来做什么?”慕容宇华急了,望向那几个越走越近的士兵,“他们都冲着你来的,你赶紧躲起来。”
谷三把枪从他手里接回来,打开一看,子弹一颗都没少,就知道刚刚开枪的不是他了。她抬了抬下巴,朝旁边示意:“你把他们注意力引开。我来解决。”
“你?”
“我不方便挪动位置。”
“可……”
谷三顺着灌木之间朝外看去,那些人已经越来越近了。她没再说话,只是又看了慕容宇华一眼。
对方终于妥协,朝旁边挪动过去。
谷三把枪握在手中,等着慕容宇华的声音从某处响起。他语气中还带这几分挑衅与调侃:“兄弟,这你可就搞错了。你们李司令哪里是土匪杀的?你们那么多的枪在外头守着,土匪进的来吗?那自然是李司令府里头的人干的。”
三人因为慕容宇华的声音开始分散开去,循声而来,试图找到他的踪迹。
就听人又说:“也不知道你这臭婊子哪来的能耐,说动李管家替你做事。可怜他做了风流鬼,替你卖完命就让你这姘头给杀了。”
慕容宇华换了个地方,藏在林木间又道:“你又错了。我哪是谁的姘头?若是这周家大小姐有姘头,你们司令娶了她岂不是做了冤大头?”
这倒好,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