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屋里的人都被林黛玉这声冷笑镇住。
曾因年幼无人抚养,被寄养在荣国公府的体弱表姑娘,现在是陛下亲封的清文县君,太医院正六品挂名御医,女医院的主事,是户部侍郎的女儿,清宁伯的妹妹,是承恩公府的义女,皇后娘家的外甥女儿。
是宁荣两府谁也惹不起的人。
贾赦紫胀着脸停下脚步,看着站在脚踏上比他还高半寸的外甥女儿,想说两句什么找一找他舅舅的款儿,又不敢说。
外甥女儿带来的十二个持刀禁卫虽然换了一批,但这十二个和先头的十二个同样严肃结壮,自晚饭后三个时辰了,他们仍一动不动的站在堂屋里。
贾家的人都毫不怀疑,只要谁的言行稍有冒犯,那些禁卫就会像今天上午对贾赦一样,毫不留情的把他们推在地上。甚至可能会更不给贾家情面。
他们可不认为家里这些平日浪荡惯了的男仆小厮能拦住禁卫,或许十个也拦不住一个。
再说,这可是天子亲兵啊。
脸面已经撕破,林黛玉没有再虚伪的和贾赦等人客套,做出一副舅甥情深,共同关心贾母的模样。
她就站在脚踏上,并不行礼,也不称呼“舅舅”“表哥”,冷冷说:“老太太好容易醒了,你们别做张做致,故意吵闹老太太。天晚了,请太医进来给老太太诊治,这里有我守着,你们还是自去歇息罢。”
看贾赦贾珍张口欲反驳什么,林黛玉冷笑:“老太太现在经不得刺激。你们执意留在这儿,若叫老太太有个三长两短,这谋害国公夫人的罪名,我可替你们担当不起。”
贾珍忙在后拽贾赦的衣裳,贾琏也低声求道:“老爷。”他拼命让贾赦看他,指一指皇宫的方向。
今日家里这一场闹,说不定宫里已经知道了。表妹来得不善,真把表妹惹急,还不知后果会是如何。
贾赦闭眼忍了又忍,到底冷哼一声,一言不发的甩袖走了。
被禁卫守着枯坐一整日,简直像坐牢一样!现在不用在这儿了,他还乐得轻快!
邢夫人连忙跟在他身后,未敢回头看林黛玉一眼。
贾珍却还能对林黛玉讨好又不失亲近的一笑,先推贾琏:“还不把太医领进来!”又和林黛玉笑道:“今日县君累一整日了,说到底,是我们自家的事儿劳动了县君,老太太还未好全,县君身上还有差事,怎好让您独个熬着。我们是不孝子孙,老太太大约也不想见我们了,可我媳妇——”
他轻轻扯着尤氏的袖子,让她上前,继续笑道:“素来有几分稳妥,老太太也算疼她。还有我们家里两个妹子都是好的,县君也是知道的。不如就让她们在这里陪侍老太太和县君,如何?”
林黛玉看着贾珍。
这是宁荣两府里能和贾赦并列,最混账败家的男子。他沾染儿媳,纵使妻妹破坏离间荣国公府,但他于人情世路上机变,比贾赦还算多些好处。
俗语说,“伸手不打笑脸人”,身旁的贾迎春还用那样祈求的眼神看着她,林黛玉移步下了脚踏,把空间留给太医,走到贾珍面前。
在这种时候,她忽然想起了林棠。
如果现在是姐姐,姐姐会怎么做?
“珍大哥……”林黛玉用平和不含怒气的声音说,“你说得有理,那就请大嫂子和二姐姐四妹妹也留下罢。”
“至于琏二哥和尤二姐国孝之中怀胎,你们故意气晕老太太的账,等老太太好了,咱们再慢慢的算。”她说着威胁的话,嘴角却慢慢勾起了笑意。
这些人是出了爹和姐姐之外,仅有的与她血脉相连的人。
但他们不配做她的亲人。
而她的身份早就比他们高出许多,所以她不用怕他们什么。就像她今天一直做的一样。
她只要保护好值得的人就够了。
贾珍面上的笑容一僵。
随即他说尤氏:“还不快去给禁卫老爷们安排住的地方儿?”
他又勉强撑着和林黛玉一笑,到底没敢再攀亲戚:“那县君,我也先去了。”
给贾母诊治的御医是林黛玉请来的,正是和他们一起研制过牛痘的吴御医吴大夫。
吴大夫虽入太医院不久,但他在民间时便是苏州城内最好的大夫。在太医院与同僚互通有无两年,医术也当得起这“御医”两个字了。
林黛玉尚不知贾母是否想让荣国公府的事传出去,那与林家有旧交的吴御医就是给贾母治病最好的选择。
吴御医细细给贾母诊完脉,问过贾母的情况,来林黛玉面前回话:“老太太是怒极攻心晕倒,如今虽然醒了,身子已无大碍,可半月之内,不好再受任何刺激,否则恐怕于性命有碍。虽说老太太一向身子不错,但毕竟也是七十的人了,这人活七十古来稀……”他的声音越说越小。
林黛玉眼眶一阵湿润,但她忍住了泪意,说:“烦您开两剂药,给老太太养一养罢。”
有林黛玉亲自和吴御医商议药方,贾琏没了用武之地。他又想去贾母床前看视,又不敢当着林黛玉的面凑近贾母,生怕得个没脸。
林黛玉拿了药方交给贾迎春,看贾迎春命人去煎药了,暂时没空理贾琏,忙来至贾母床边,看贾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