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寨之旅过半,黎乔第一次发现,山中竟然还有一座吊脚楼。
木质雕花的窗户敞开着,外面暴雨如注,哗啦啦的雨点坠入楼下的溪水中,溅起银白色的水花,吊脚楼内里却一片静谧,安宁得近乎温馨。
“主人,感觉好邪门啊。”系统蜷在斗篷里瑟瑟发抖:山上爆发泥石流,本不至于威胁到黎乔,只不过泥潮汹涌,它本能害怕,眼睛一闭一睁,就发现自己来到了这座吊脚楼。
问黎乔,黎乔说他也是一个恍惚就进来了,并不清楚确切怎么过来的。
“你要是怕的话,就去天巫境玩儿一会。”黎乔倒是很淡定:他感觉到了卷他过来的力量,那股力量里恶意不浓,关键的是修为远不及他,黎乔只要愿意,可以随时挣脱。
而他本来就对苗家巫蛊相关挺感兴趣,好奇力量主人带他来是想做什么,于是不着急走,反而转身四下环顾一周。
房间是明亮干净的原木色,中柱是枫木,贴墙摆着一张宽敞的软床,床边挂着绘有图腾的方毯,床脚摆着一堆大大小小涂满鲜艳纹路的陶瓮,床对面有一台电视;窗棂下摆着一张书桌,桌上还摊开着几盒磁带、一本书,黎乔神识掠过去一看,书名叫《现代昆虫学》,90年代出版的。
与世人想象中巫蛊师黑暗、阴森的生活环境不大一样,这里窗明几净、整洁规整,在当时的年代,甚至可以说得上是时尚潮流。
这里最后的时间,定格在了九十年代。
黎乔视线在房间里逡巡一圈,收获不大,忽然心念一动,朝堂屋外的悬空走廊走去。
飞溅的雨丝溅进走廊,名为“美人靠”的木质曲栏靠椅,好像在突然之间拥有了难以言喻的吸引力,黎乔走过去,坐下,极其自然地顺着美人靠的弧度,低头向下望。
溪水里飘着一个男人。
周遭一切似乎在瞬间扭曲变化,暴雨变成了淅淅沥沥的春雨,珙桐花宛转零落,坠入不再湍急的清澈溪水中,沾到水中双目紧闭的英俊男人身上。
最重要的变化,是黎乔发觉自己在用另一个人的眼睛看世界,一个叫做“侨辛”的年轻巫蛊师。
侨辛的母亲是苗疆巫蛊的最后传人,侨辛从小跟着普通学生一块儿上学,直到高中毕业、母亲过世,他才得知了自己家族的传承,挣扎再三,他选择继承蛊术,离群索居,独自住在黔贵大山的深处。
彼时许多旅游景点还没有开发,山里久无人烟,偶尔沿着河飘下来一个这么英俊的男人,侨辛实在一个人寂寞太久了,发现男人还有气,就把他捞了上来。
侨辛用了自己千辛万苦刚练出来的大部分蛊虫,终于把男人救活了。
而男人醒来以后,也对他十分感激,自称是拍电影的明星,片场发生意外事故才流落至此,只要侨辛将他送回城市,他一定给侨辛丰厚的报酬。
侨辛在电视里确实见过男人的脸,男人比在黑白屏幕中更生动、更俊美、也更夺人眼球。
但从侨辛一个人都看得起电视就知道,他不缺钱。
侨辛摇摇头,指了指死了一地的小虫:“你用掉了我这么多蛊虫,你得赔给我才能走。”
男人解释他得先回城市才有钱,侨辛坚持他得赔偿以后才能走,男人在这种死循环里差点儿崩溃,但有一天,他抬头看见坐在床边耐心给他喂药的侨辛,突然福至心灵,一手按住侨辛的手腕,另手揽住他的后颈,贴身吻了上去。
他如此这般地“赔偿”了三个月,侨辛终于觉得不好意思了,他摸了摸男人从肩膀到锁骨、自己昨晚咬出来的一枚枚牙印,说:“我放你走吧。”
黔贵群山绵延千里,层峦叠嶂,侨辛以带路为由,送了男人一天一夜。
即将走出山林时,他对男人用了情蛊。
情蛊是只存在于家族传书里的东西,侨辛第一次用,本来没把握能有多好的效果。
但结果好得出乎他的预料:男人带他走出大山、回到繁华城市,男人依旧做电影明星,却向所有人公开宣布,侨辛是他的爱侣。
两人度过了一段羡煞旁人的恩爱时光:男人拍戏,侨辛探班;男人上台领奖,侨辛坐在台下、能接收到男人的热烈表白,众目睽睽之下说“我爱你”;更别提夜夜欢好、耳鬓厮磨的时候,男人眼里满是深情,浓得化也化不开。
所有人都开始称呼他们“神仙眷侣”,把他们树立成爱情的榜样,侨辛一天天过下去,却开始觉得不安又茫然。
“因为你觉得他不是真的爱你。”旁观许久的黎乔叹了口气,说道,“他只是因为情蛊才爱你,换随便一个阿猫阿狗用情蛊,他也一样会爱人家爱得发狂。”
侨辛倚在别墅阳台上,男人怕他思乡,特地把阳台做成了美人靠的形态,他呆呆靠着,眼泪就流了下来:“确实是这样。就是这样的。”
故事原本的结局,就是侨辛遇上了精通蛊术、比他更强大,却与他有着世仇的宿敌。宿敌看出男人中了情蛊,便练出了能解开情蛊的蛊虫,带着男人去解蛊。
侨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