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实现了,为什么还是到了这个地步?
四年更多的时间,几千个日子,和奚蕾相识相处的种种,一帧帧在他脑海播放,一如走马灯光彩绚烂的转轮。
他在酒吧当侍应的时候遇见奚蕾,当时奚蕾正被醉酒的客人骚扰。
奚蕾惊慌失措,逃离时撞到了他。
可能是刚刚吸完,毒性上脑,也可能每个男人都有个英雄梦,一场梦后,工作丢了,但有人敲响他简陋的合租房门。他将门打开,被救的公主站在外头,腼腆对他挥手:
“你好,我叫奚蕾,昨天谢谢你,我是护士,我来看看你的伤。”
她站着,笑着,目光明亮而温暖,好像向日葵迎阳而生。
美梦做过,没有消散,反而留在了他的身边。现实纷至沓来,光怪陆离的大城市还是那样光怪陆离,但他周遭的一小块地方突然变得夯实,他看清楚自己未来的狭窄小道:
工作,存钱,买房,落户,结婚,生子。
他从酒吧离职,在蕾蕾的监督下戒毒,戒毒的每个频繁打寒颤做恶梦的夜晚,他都能感觉蕾蕾抱着他,一下下拍着他的背,安慰他,从深夜到天明,每次如此。
他发誓戒毒,后来真的戒断。
他重新找了工作,一家洗车行的洗车工,洗车工是他能找到的正经职业中工资比较高的,每回来车,他都是洗得最认真的一个,有时候老板高兴,额外打赏他一两百块钱;有时候老板要求比较多,让他连鞋一起擦。
他没敢和任何人起冲突。
他努力赚钱,以前有的花钱爱好全部抛弃,也不怎么和同事出去聚餐,聚餐就要花钱,他知道家里有人会给他做好饭菜——就算家里没有饭菜,他做好了,也会有人赶着回来吃。
后来一次意外,蕾蕾怀了孩子。
那是三四年前的事情,他戒毒不久,工作不久,蕾蕾也还在阳光医院当护士,两人都没有太多存款。
一切都是那么实际,他们没钱,没房子,没时间,他甚至没有父母,他父母早已过世。如果生下了孩子,只有两种选择,让孩子和他们一起颠沛流离,把孩子送回蕾蕾父母家。
他们相对无言几天后,蕾蕾去医院打胎。
白色的床单,刺鼻的消毒药水,蕾蕾躺在病床上,一贯阳光温暖的笑容中第一次出现恍惚悲伤,他至今还记得他掌心中蕾蕾手指的冰凉。
“我好不容易从山村里走出来,无论如何,我都不会再回去,也不会让我的孩子回去……我们在这里买个房子吧。我想留在宁市,我想成为这里的人。”
他说好。
他越发的努力工作,蕾蕾也一样,蕾蕾只休息了不到半个月,就继续上班。但这些似乎没有什么用,他们努力,宁市的房价也努力,他们每一天都在攒钱,都在尽可能过得像样一些,然而相比房价,相比房子,一切依然那么遥远。
后来他发现了那张单子,阳光医院打胎的单子。
孩子不是他的。
他和蕾蕾爆发了冲突,他单方面的咆哮,暴怒,砸东西,最后倒在房子的墙脚。那只笼中的白文鸟疑惑地看着他,他忽然希望自己也是一只鸟,这样就自自然然有个笼子——有个房子,能把自己的一生都装进去。
最后,他感觉蕾蕾过来,蕾蕾将手放在他的背上,像很早很早以前,他戒毒时候那样。
他回头,看见蕾蕾悲伤木然的脸。
“是那个人强迫你的吗?”他问。
蕾蕾点点头,又摇摇头。良久,他听见蕾蕾说:“后来我拿钱了,再过一段,我们就有钱买房了。”
他从两人的出租房里走出来,他在这个从没有接纳过他们的城市里游荡,他游荡到过去的酒吧,看见过去的朋友。过去的朋友上来关心他,拉他去喝酒,最后给了他一沓钱。
这是有代价的。
这世上什么没有代价?
他就要一个房子,一个写着奚蕾名字的学区房,他能和奚蕾一起住在里头,结婚生子,再把孩子拉扯长大,一辈子就这样简简单单,平平淡淡。
……
到底是怎么变成这样子的。
他知道自己会进去,会被判刑,可蕾蕾是无辜的。
为什么要杀她?
为什么他好不容易,买了房子,达成愿望,却连她最后一面都见不到?
打破房中僵滞的是纪询的话。纪询自兜里摸出个从KTV果盘上顺手拿来的梅子丢嘴里,嚼着梅肉说:“找个好律师吧。”
曾鹏像婴儿一样蜷起来,轻飘飘说:“没意义了,我不需要,你们爱怎么样怎么样吧。”
“奚蕾迁坟需要。”
这唤回曾鹏的神魂。
“什么?”
“脑子是个好东西,不要一副它早已离家出走的模样。”纪询评价,“你买了房子,是实际出资人,这个房子实际属于你,也实际属于国家——因为这是你贩毒所得,它会被追缴进入国库。但考虑到你现有的情况,只要你在审判中没有被判死缓或者死刑,你的财产就不会被全部收缴,如果这个房子中有部分是你的合法财产,法院会对你做出一定返还。这笔返还的钱,对你没什么意义,对奚蕾父母呢?他们除了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