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愿承认那一瞬的心慌。
“死了好。”
宁殷薄唇轻启,脸上镀着一层苍寒的冷霜。
他又笑了声,死了好啊。
如同那只猎犬一般,死后保存起来,也和活着时无甚两样。
是的,不会有什么区别。他宽慰自己。
第七日,宁殷将虞灵犀的东西都锁入了密室。
那些都是虞灵犀常用的物件,理应陪在她身边。
胡桃哭了七天,跪在庭中烧纸钱,红肿着眼睛给宁殷磕头,一下一下,直至额头破皮红肿。
她道:“求王爷发发慈悲,让奴婢为小姐入殓下葬。她不能成为没有墓碑牌位的孤魂野鬼啊!”
宁殷险些掐死这婢子。
将灵犀埋入黑暗的地底,任她腐化生蛆,是对她的莫大亵渎。
灵犀应该永远留在王府中,陪在他身边。
自那以后,宁殷不许任何人再提及虞灵犀的名号,违令者死。
这群低劣的庸人,不配唤灵犀的名字。然而更多的,是他无法面对胸腔中时常泛起的压抑闷疼。
宁殷以为,这股突如其来的疼痛,是源于虞灵犀体内的“百花杀”剧毒。
他虽体质特殊,可也不是金刚不坏之身,他不知道自己还能活多久。
但他在死之前,一定会杀光所有人。
赵府茶盏里的毒,是薛嵩给的。
他告诉赵玉茗:只有虞灵犀消失了,薛岑才会死心。而只有薛岑死心,赵玉茗才有可乘之机。
所以她与薛嵩沆瀣一气,假借救人的名义联手骗了薛岑。
可怜薛岑这蠢货直到最后,都不知道自己成了害死虞灵犀的帮凶,他甚至不知道,他的“二妹妹”已经不在人世了。
宁殷花了两天时间,将薛家连同他的幕僚党羽连根拔起,灭了个干净。
尸首一具接着一具在他面前倒下,血花飞溅,他感受不到丝毫的快意。
他去狱里折磨薛岑,因为他嫉妒。
薛岑以为虞灵犀还在王府受难,对宁殷破口大骂。
骂够了,他便叙述自己与虞灵犀是如何青梅竹马、两小无猜,说他们少年时曾一同泛舟湖上,一同花下吟诗……
薛岑与虞灵犀之间有那么多美好的记忆,而宁殷与虞灵犀之间,只有威胁和恫吓。
可宁殷不会杀薛岑。
至少薛岑嘴里的虞灵犀是鲜活真实的,真实得仿佛犹在眼前,偶尔来听听她的故事,也挺好。
从狱中出来,凉风拂过脸颊,像是有谁怒气冲冲从他身边跑过。
他伸手,握拢手指,却只抓到了一片虚无。
回到殿中,宁殷将拐杖搁在榻边,下意识唤道:“灵犀……”
蓦然一顿,良久的死寂。
空气中到处都有灵犀的气息,然而到处都不见灵犀。
灵犀不在的第二个月。
又是一个雨夜,多少酒都暖不了渗入骨髓的阴寒。
宁殷微醺着回到寝殿,拉开矮柜抽屉,视线落在那只针脚歪斜的香囊上。
他拎在手里,对着光看了许久,啧声笑道:“还是好丑。”
片刻,他漆眸凝重,嘴角的弧度渐渐淡了下去。
他闭目倚在榻头,牙关打颤,然后慢慢地、慢慢地蜷起身躯。
“灵犀,本王冷……”
然后猛然惊醒,望着空荡的枕侧,睁眼到天明。
灵犀不在的第三个月。
宁殷改了口味,开始吃她喜欢的椒粉茶汤。他学着她的样子加了一勺又一勺椒粉,辣得眼角发红,腹中灼烧般痛苦,他反而笑得越发疯狂恣意。
灵犀不在的第五个月,宁殷将小皇帝一脚踹下龙椅,将朝堂搅得天翻地覆。
他站在尸山血海之上,坦然接受众人的恐惧与诅咒,睥睨众生。
深秋了,记得灵犀被送来王府时,也是一个萧瑟的秋夜。
年初之时,虞灵犀便央求他放她上街逛逛,透透气。那时他忙着对付蠢蠢欲动的三皇子,并未答应。
想起这桩未了的心愿,宁殷难得雅兴,去街上走走。
众人一见他那身贵气的深紫王袍,便骇得战战兢兢绕道走,更有贩夫连摊位也不要了,拉着路边玩耍的稚童躲进胡同中。
宁殷丝毫不在意,拄着手杖慢悠悠转了一圈,然后拿起玉器店一支成色不错的白玉簪,下意识转身道:“灵犀,这玉……”
身旁空荡荡,并不见那道窈窕温柔的身影。
侍卫见他的目光一下暗了下来,尽职尽责道:“王爷,可有吩咐?”
宁殷没说话,将簪子抛回锦盒中,转身离去。
他买了虞灵犀常吃的饴糖,一颗接着一颗塞入嘴中,嘎嘣嘎嘣嚼碎咽下。然而无论吃多少颗,都再难尝出这糖含在她樱唇间哺过来的甘甜……
天边孤鸿掠过,叫声凄婉。
宁殷停住了脚步。
没人喂他糖吃了,没人再给他缝制新的革靴。
他确确实实花了半年的时间,才在日复一日的回忆钝刀里明白,他的灵犀已经不在了。
胀痛再次席卷胸腔,压抑到极致,五脏六腑几欲裂开,宁殷连着未含化的饴糖,吐口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