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令仪跟着陆机的步子往前走去, 她也没走几步便看到了李怀瑾的身影…那个男人依旧穿着一身青衣长袍, 就站在那小道上的一株梨树底下。
三月梨花开得正好,有风拂过还吹落了不少梨花,这其中自然也有不少落在了李怀瑾的身上。李怀瑾未曾动身也未曾拂落身上的梨花,他依旧负手立于那处,大概是听见了脚步声便掀起一双清平目朝她看来。
和风日下——
李怀瑾那双清平目在看到霍令仪的时候还是泛开了几分笑意。
霍令仪看着他眼中的笑意却不自觉地停下了步子,身旁的陆机早已不见, 而她这样遥遥看着李怀瑾,一时却未曾再往前走前…自打上回霍家一别后,他们也有一段时日未曾见面了。
不知为什么, 霍令仪在瞧见李怀瑾的时候, 心下是有几分踌躇的…可也不过这一会功夫,她便重新迈了步子朝人走去。
李怀瑾看着她越走越近, 眉眼之间的笑意却是越发深邃了几分…他也不曾说话,只是低垂着一双眉眼看着她款步走来,等霍令仪走到了跟前,他才开了口:“来了。”语调温和, 眉眼含笑, 却是一副再好不过的温柔面。
霍令仪闻言便轻轻“嗯”了一声, 大抵是察觉到这一声轻应太过平淡, 她便又开了口答道:“来了。”
李怀瑾素来心细, 自然察觉到她今日的态度与往常不同。他心中明白霍令仪今日这番缘故是因为什么事,便仍旧低头瞧着人…却是又过了一会,等到他把手中握着的那串佛珠转了一回才开了口:“晏晏, 你可是在怪我?”
他说话的声调微微低沉,语调还能听出几分少见的怅然。
霍令仪不知怎么回事,只觉得心下一纠,她也顾不得再去想心中的那一番思绪立时便抬了头。今儿个天朗气清,正是一个再好不过的晴朗日,她便这样仰头看着李怀瑾,待瞧见他面上的那副神色,她的红唇一张一合,却是轻轻说道:“我没怪你。”
她怎么会怪李怀瑾呢?
这个男人不知冒着怎样的风险,才把那番话说与她听,她…怎么舍得怪他呢?
若说要怪…
从头到尾,她怪得也只有自己罢了。
她怪自己一心探寻父王的死因却差点连累身边人,更怪自己如今知道了前因后果却只能把真相长埋…她呀,怪得只是自己没有本事罢了。
两人靠得很近,有风拂过…
霍令仪甚至还可以闻见李怀瑾身上独有的那股子檀香味,她袖下的指根轻轻交握在一道却是又停了一瞬,她才重新仰头朝人看去,口中是又跟着一句:“李怀瑾,我真得没有怪你,我是怪我自己。”
“我怪自己没有本事,明知道父王的死因,却无法替他报仇…”
“李怀瑾…”
霍令仪又喊了一声她的名字,话语之间也稍显哽咽,却是又停了一瞬,她才又问道:“你说我是不是很没用?”
她说这话的时候,眼睛一直看着李怀瑾,等说完话,红唇却紧抿着不再言语。
李怀瑾看着霍令仪这幅模样,心下却是又不自觉地漾出一声绵长的叹息,他把手上的那串佛珠重新落入腕上,而后是抬了手轻轻拂落了她肩上的那一朵梨花…梨花从她的肩头拂落却并未径直落于地上,而是被那春风一带在这半空中足足打了几转才缓缓落于地上。
他并未收回指根,反而是覆在了霍令仪的头顶上,而后才又开了口:“傻姑娘,你这样做是对的…”李怀瑾说这话的时候,察觉到了霍令仪轻轻颤抖的身子,他的心下是又化开一声叹息,跟着是把人揽进了怀中。
“霍大将军若在天有灵,想必也不会希望你替他报仇…”
“他更希望你能好好活着,而不是为了复仇而折了自己的性命。”
霍令仪的手撑在李怀瑾的胳膊上,她未曾抬头,只依旧低垂着一双眉眼盯着他腕上的那串紫檀佛珠…不知过了多久,她才合了眼。
她的红唇因为身子的颤抖也不住打起颤来,就连声调也泛着几分颤音:“可是,我还是心有不甘。”
这是近些日子里,她头一回与人说不甘。
这世间芸芸众生有许多,可心底的这番话,她却只能说与李怀瑾听…霍令仪就这样紧紧握着李怀瑾的胳膊,如溺水的人紧抱着浮木。她终于还是睁开了那双桃花目,而后,她微微仰头朝李怀瑾看去,面色苍白,就连声音也仍旧带着几分颤:“我不甘周承宇这个畜生能够这样逍遥法外,更不甘父王一生英明就此长埋于地底。”
霍令仪这话说完,看着李怀瑾微张的唇口,却是又跟着一句:“李怀瑾,你别说话,我知你想说什么…”她说到这是稍稍停顿了一瞬,跟着才又开了口:“我不会轻举妄动更不会以卵击石,我知道周承宇是大梁太子,这些我都知道。”
“我只是…”
“我只是想找个人说一说心里的话罢了。”
霍令仪说到这的时候还是垂下了眼帘,就连声调也跟着稍稍降了些许:“这些日子我整日把自己窝于那一方天地之下,谁都觉得我不对劲,她们总是问我是怎么了,是出了什么事…可我却什么都说不了。”
“我只能强颜欢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