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辽兹牵着他的新娘按照神父的指引来到小礼堂内, 他看到空荡的唱诗台上多了一架小型的立式钢琴,管风琴上已经坐着一位身着黑色神袍的琴师。
看这个架势, 是有音乐即将演奏的样子。
只不过管风琴和钢琴?这搭配是不是过于清奇了?
柏辽兹望向自己的新娘,哈莉特漂亮的眸子里倒映着他的脸庞。他发现她即使也不太能理解现在的状况、面露意外的神色,却一直紧握着他的手, 柔和的目光注视着他从未离开过。
一股温热的感动充斥着这位法国作曲家的内心, 有什么能比发现自己所爱的人也同样的回报着神情更让人喜悦的呢?
今天是婚礼,是他和她一起走向幸福的日子。
旁若无人地深情对视之后, 柏辽兹总算克制住自己强烈地想用吻诉之以爱的冲动,拉着哈莉特在前排的长椅上坐下。他将视线从新娘姣好的容颜上移开,转向那方空荡的平台。
不, 那里已经不再空荡。它已被自己的好友填满——坐在钢琴上的肖邦,站在中间的夏洛琳, 架着小提琴出现在左边的恩斯特,他们一齐面带祝福的看着台下的一对新人。
“你们可爱的朋友们有一份礼物等待献上”,柏辽兹突然懂得了方才牧师所说礼物的真正含义。他为此动容, 心跳开始因期待而加快了律动的节拍——能让这些优秀音乐家出动演出的曲子, 他会一辈子记得这个时刻!
“埃克托尔,祝你和夫人新婚快乐。”夏洛琳上前一步, 向婚礼的正主道出祝贺, “这首《Amazing Grace》,由弗里德、海因里希和我编曲演出, 携远方的弗朗茨, 向你和夫人献上最诚挚的祝福。”
夏洛琳将视线转向管风琴师, 想示意他可以开始了,却发现琴师的位置刚好背着她而坐。更让人意外的是,这架管风琴的周边的围栏太高了,除了帷幕遮挡,她只能在那些密集的栏柱间隐约地看见一个高大的背影。
皱了皱眉,虽然视线被遮挡,但夏洛琳却在那神圣的黑袍上感受到了熟悉。她的心脏在此刻突然重击了一下,想要看一看坐在管风琴前的那个人到底是谁的冲动就此破土而出。
肖邦在琴键上弹了个总谱里最先的和弦,柔声向管风琴前的那个人示意:“拉兹神父,可以开始了。”
被钢琴清亮的声音从恍惚的冲动中惊醒,夏洛琳收回了刚刚差点迈出的步子。她深吸一口气,开始放空自己,全心全意地准备接下来的演出。
*
李斯特从坐在管风琴前等待时,他的心就已经不可抑制地在狂跳了。他的右手紧紧抚在左胸上,感受着黑色的神袍下那颗炙热滚烫的心脏。
那都是他即将喷薄而出的情感,就像一座从久眠中苏醒的活火山,里面的蕴藏难以估量。他知道,这跳动的一切期待都关于思念、关于渴望、关于爱情——关于、夏洛琳。
视线停留在总谱上,五线谱上跃动的音符让李斯特稍微找到了些冷静。他不经意地开始抚摸着这些墨色的小精灵,眉目间的温柔能让最含蓄的玫瑰为他独自绽放花蕾。
每一个音符的符尾、每一个连音线、每一处标注的术语,都在欢乐地告诉他,这份总谱的手稿出自那个让他朝思暮想的人。
只不过这总谱看起来十分奇怪,综合着所有,李斯特竟找不出明确的主旋律。他在看到关于钢琴的部分瞬间就在细微间发现了某个波兰人的手笔,管风琴部分应该也出自于他。
没想到弗雷德竟然还精通管风琴。如果不了解这件庞大的乐器,又怎么能用它的特性去完美诠释这些质朴得近乎白描的音符。它们简洁却并不简单,怪不得拉兹神父说这首曲子能打动他。
小提琴部分应该是归属夏洛琳演奏吧。李斯特笑了笑,他有些兴奋,没想到久别后的重逢,竟然是以合奏的方式揭开序幕。
你一定不知道,夏洛琳,能再一次听你的小提琴,我有多么快乐。
你一定不知道,夏洛琳,能再一次与你合奏音乐,我有多么满足。
隔着这些围栏柱子,你会第一眼就认出我吗?
李斯特笑着捕捉那一阵阵足音的出现,小礼堂开始被他的朋友们占据。他听着夏洛琳熟悉的声音在礼堂里回荡,他要用尽全部的理智才能克制自己想要离开琴凳去热烈拥抱她、把她锁紧怀里再也不放开的冲动。
不能在等待了,等我见到你,我就把我的心说给你听。
我,不许你拒绝。
肖邦的话音和着琴键的敲击传来,李斯特从自我的遐想中抽离,挑了挑眉,准备开始演奏。
他抬起头,闭上眼,身体微微后倾,双手抬起,虔诚地在管风琴的键盘上奏出开篇。
李斯特为这朴实的音符而心惊。着乐音正如他读谱时的预感一般,并不恢弘。不知为何,经由这键盘引得韵律从那些辉煌得和教堂融为一体的羽管中鸣奏时,竟像在原本要降临在汹涌海面的可怕风暴被瞬间驱散一样令人惊奇。
拨开那暗沉的厚重云层,阳光从缝隙中洒下,宛如圣听一般在那只单薄无助的小船上降临。就这一个前奏,圣洁的温柔竟让人有了种在绝境中得到救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