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了书房, 穆大老爷让人上茶, 令窈却说不必。
她开门见山,将退婚文书递过去:“我与辰良命中无缘, 当初立下的婚事就此作罢。”
穆大老爷拿过文书,心中讶异。
本以为她会纠缠一番, 却不想如此爽快。
穆大老爷仔细看过文书,文书里夹并穆辰良的生辰八字贴, 一并退回来。当初穆家为定亲送入汴梁的东西,另有清单一一列出, 如数返还。
穆大老爷往前一探,目光定在少女身上。她端坐椅中,气定神闲, 宽袖拢了一截,露出细白如葱纤纤玉指,指上一个玉扳指,她轻缓把玩玉扳指。那玉扳指平淡无奇却有些眼熟,穆大老爷一时想不起在哪里见过。
少女的眼神抛过来, 似乎在等他的回应,眉眼间无情无绪, 更窥不出喜怒,唯有储君的威严咄咄逼人。
穆大老爷意识回笼,手里攥着文书, 道:“殿下当真舍得放弃辰良?”
少女轻笑一声:“穆伯伯, 当初可是你们以兵权要挟我做穆家媳妇, 这会子怎么倒成了我缠着他不放?”
穆大老爷自知有愧。她身为女子,又新做了储君,入东宫没几日就被穆家退了婚,传出去难免惹来流言蜚语。没了穆家的支持,其他世家也不会认她这个储君,她的地位,兴许会因为这一纸退婚文书而变得岌岌可危。
为了她自己着想,她理应拖延退婚的事,拖一日算一日,可她竟没有。她不但没有拖延退婚的事,而且还亲自跑到幽州送还文书和生辰八字贴。
体面周到,半句怨言都没有。这般魄力,确实令人刮目相待。
穆大老爷忍不住再次打量眼前的少女,试探:“犬子狂妄任性,从前有得罪过殿下的地方,还请殿下海涵。”
“有什么好海涵的?他的狂妄任性,全是因为对我的一片痴情,他得罪谁也不会得罪我,他的一颗爱慕心时常哄得我开心不已,我又怎会怪罪他。”
穆大老爷惊愣:“殿下什么意思,难道以后还要继续与辰良往来?”
她一副理所应当的语气:“对呀。”
穆大老爷着急:“殿下与他退了婚,怎能继续与他往来?”
“为何不能?这婚是穆大相公让退的,又不是辰良自己要退的,我虽与穆大相公素不相识,但体谅穆大相公以大局为重顾及穆家家业的心情,所以才同意退婚。可我同意退婚是一回事,与他往来又是另一回事,两者之间互不相干。”
她转过黑眼珠望穆大老爷,仿佛他才是那个荒唐的人。
穆大老爷气噎,顾不得礼数,指着令窈:“你……你不知羞耻!你是不是还想绑着辰良不放!”
少女面无表情:“他的心早就是我的,我何须绑着他?”
穆大老爷气得不知该说什么好,正要开口,听得少女声音落下。
她喃喃道:“他已经没了与我的婚事,若是连爱慕我的权利都没有了,那他该多难过。穆大相公想让我与他断绝往来,无论从君臣之礼,还是从男女之事上,我都不可能答应。”
穆大老爷顿了顿。
她说得没错,除非穆家也像孟家那样起事反叛夺位,否则日后她登基为帝,辰良作为穆家掌权人,世家与皇家,两人确实不可能彻底断绝往来。
穆大老爷渐渐平静下来:“君臣之礼免不了,男女之事还是免了罢。”
少女笑了笑,眉眼明眸,秋波潋滟:“穆伯伯,我说句难听的,以后的事,谁也管不了。辰良早就代替穆伯伯做了春桑大礼的持笤人,继承家主之位是迟早的事,以他的乖张性情,穆伯伯阻得了他一时,阻不了他一世,除非你将他杀了,又或是另择他人做家主。”
穆大老爷皱眉沉默。
他怎么可能舍得杀掉他唯一的儿子。
放眼整个穆家,再找不到第二个比辰良更适合做家主的人。
穆大老爷头疼万分,原本他是想退婚之后替辰良另寻妻子,为让辰良早日忘记令窈,退婚的文书尚未写好,穆大奶奶就已将心仪的未来儿媳妇人选给定下了。不但定下了,而且还迅速将人接进了穆府,盼她能与辰良朝夕相处,早些处出感情。
定的是穆大奶奶娘家哥哥的女儿,王枝秀,已过及笄之年。王枝秀是当地出了名的美人,我见犹怜,穆大老爷对王枝秀很是满意,从模样到气质,样样皆是上等。辰良血气方刚,再如何倔强,有此等美人日日在跟前嘘寒问暖,迟早会动心。
思及此,穆大老爷眼神哀怨瞪了令窈一眼。
他再如何不待见令窈,也不得不承认,眼前人的姿容气质,非区区一个王枝秀能比,便是一百个王枝秀加起来,也不及她一根手指头。
不怪辰良痴心,世间少年郎,有谁不爱仙姿玉貌的窈窕少女,更何况她不但有美貌绝伦的外表,还有一颗不加掩饰的赤诚与果敢,她身上那份呼之即出的野心勃勃更是为她添上一份神秘。
换他年轻二十岁,说不定他也会像辰良一样,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
穆大老爷难得对穆辰良强硬一回,此时却还开始怀疑自己强行退婚的决定是否正确。
想来想去,想到入赘的事,立刻又打消了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