砌下落梅如雪乱,拂了一身还满。
李妙仪看着落在自己手心的雪,陷入了沉思。
她不知晓自己在怕什么,在长平时,宋砚行抓贪官污吏为百姓做主的场景,如今还历历在目。
他是皇家人,却好似又是不同的,他不是乱杀无辜之人,昨日那女子定然是做了什么不得不杀的事。
或许那女子偷了什么东宫的机密献给了瑞亲王。
可她骨子里是比那女子更可恶的人,她欺骗了他的感情。
两人之间的相处,一幕幕在她的脑海里过了一遍,有那么一瞬间,她想去同宋砚行说清楚。
但昨日皇后娘娘的试探她都记得,若是应了她的意,李妙仪便只能做东宫中的一只笼中鸟,同那被关在鸟笼里的鹦鹉没什么区别,都不过是惹得主人开心来换取食物罢了。
太子之位固然贵不可言,可他的身后还有皇上,还有紧盯着这个位置的兄弟。
不论宋砚行多么纵容她,只要她进了东宫,一言一行都代表着皇家的脸面,宋砚行的脸面,届时,她除了做一个完美的傀儡之外,再没有其他选择。
嫁进皇家,得到丈夫的宠爱,全东陵没有女子会不想得到这些,可李妙仪不是她们,她虽是东陵女子,可她志不在此,她从来不想成为一支依靠男子而生的菟丝。
李妙仪咬咬下唇,是时候该做出取舍了。
谢鸣沧眸光闪了闪,快步走到她的身旁,伸了个懒腰,“你今日怎的醒的这般早。”
李妙仪勾唇笑笑,“习惯了。”
“我估摸着,陛下今年依旧不会让我回边关帮我爹,可这上京城我实在是待不下去了,我想出去瞧瞧。”
李妙仪转头,不解问道,“瞧什么?”
谢鸣沧语气豪迈,“自然是瞧瞧这东陵的大好河山——”顿了顿,他试探道,“你可愿同我一起?”
李妙仪垂头,这一切都太巧了,“你是不是知道了些什么?”
谢鸣沧愣住,无奈笑道,“当真是什么都瞒不过绾绾。”说罢他长叹一口气,“我知晓太子对你很好,可……他到底是太子。”
“我省得。”李妙仪轻轻的点了点头。
谢鸣沧神色复杂,缓缓开口,“我不是在挑拨离间。”
“你不是这种人,我晓得。”李妙仪看着他,忽的笑了。
谢鸣沧的语气有些苦涩,“不论你信与不信,太子本质上同陛下没什么区别,不过是一丘之貉。”
他不由的想起了那个站在火光中的孩童。
他站在火光中,瞧着苏家上百口人,上到八十的老翁,下到三五岁的孩童,就那么死在他的面前,他的神色却没有一丝起伏。
那时他才知晓,哥哥口中那个有经世之才,心中有百姓的太子,绝不像他面上表现的那般简单。
明明只是一个八岁的孩童,却像是地狱爬出来的恶鬼一般。
李妙仪坚定的摇摇头,定定的看着他,“太子殿下同陛下不同,他会是个好君主,只是我胆小罢了。”
顿了顿,她苍凉的笑了一声,“明明知晓他不会对我做什么,但我还是怕了,或许我骨子里便是个贪生怕死之人,不敢让自己涉险,哪怕一丝一毫。”
谢鸣沧摇摇头,目光中带着淡淡的落寞,“谁不怕死呢?都是怕的。”
李妙仪不止怕死,这么多年了,姜岁穗的身子一直都不好,她心里的清楚,有多少次,姜岁穗差点躺在床塌上再也醒不过来。
可她每次都睁开了双眼,颤颤巍巍的握住李妙仪的手,一遍遍的安抚她,告诉她自己没事儿。
她不敢想象,若是她出了事儿,姜岁穗会如何。
若是她们两人谁有了一点儿危险,姜云嵩又该如何。
她们娘俩在一个个烧不起煤的冬夜,在一个个喝不起药的四季,相依为命了太久太久了……
李妙仪颔首,坚定道,“好,那我便同你一起,去瞧瞧东陵的大好河山!”突然,她皱了皱眉,话锋一转,“可,陛下会让你离京吗?”
谢鸣沧轻笑一声,“我谢家还在边关为他镇守东陵,他不敢把这腌臢事儿放在明面上,只要我不去边关,那便无事。”
“好。”
两人相视一笑,瞧着这院子中被白雪压着枝头的红梅。
……
待谢方氏和谢鸣沧走后,姜岁穗拉着李妙仪的手进了屋内。
瞧着她神情严肃的模样,李妙仪皱眉,“娘亲,你这是怎的了?”
“昨夜我同你祖父商量过了,过些时日,朝堂之上不会太平太久,想将你送出上京,避一避风头。”
闻言,李妙仪勾唇一笑,道,“娘亲倒同我们所想不谋而合。”
“我们?”姜岁穗皱眉,“还有谁?”
“鸣沧想在东陵游离一番,我应下了。”李妙仪笑道。
姜岁穗皱着眉,很快便舒展开来,拉住她的手,勾唇笑道,“好,若是鸣沧能同你一起,娘亲倒是放心了。”
李妙仪不满,“怎的我便这般不靠谱?”
姜岁穗讪笑道,“鸣沧武艺高强,这此去山高路远的,有他在,至少不会有扒手抢你的银子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