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兰陛下……罗兰?”
声音仿佛从很远处传来,轻缓而柔软。
直到耳边感受到一丝瘙痒,罗兰才猛地回过神来。
“你又走神了哦,”夜莺伏在长桌前,与他四目相对,一只手撑着微微倾斜的下巴,一只手晃动着皙白的食指。显然刚才她就是用这根手指拨弄他的耳朵的。
“呃……是吗?”罗兰清了清喉咙,装作翻看缴获统计报表的模样,“大概是今天的天气格外适合午睡的缘故吧。”
“但这不是第一天发呆了,”夜莺闪身回到营帐一旁的躺椅上,“自打上次从倒影教堂回来后就一直如此。发生什么事了吗?”
罗兰下意识想要否决,话到了嘴边却又停滞下来,谎言对夜莺无效,而且他也无法欺骗自己——即使过去了快一周时间,这件事他依然想不明白。
“的确发现了些问题……只是,它太过诡异,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如果不好说,可以不用告诉我,”夜莺抱着后脑望天道,“我的脑袋反正没你的好用,就算说了十有八九也帮不上忙。若是安娜的话,应该能帮到——”
“我也没跟她说。”罗兰苦笑着摇摇头。
“诶……是吗?”夜莺立刻从躺椅上翻过身来,“为什么?”
“因为这件事的诡异程度超过了我所能理解的范围,”他直言道,“可它偏偏又影响不了什么,换句话说只是我个人的困扰。告诉她除了徒增烦恼外,并没有什么意义。”
“原来如此。”夜莺眨了眨眼睛,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神情,但罗兰知道她根本就没有听懂,只是不明觉厉罢了。
“所以你千万别跟她提起我老发呆这事,”他叮嘱道,“这些问题除了我自己外,没人能解决。”
“嘿,当然!”不知为何,夜莺忽然开心起来,她先是拍拍胸口,随后从包囊里掏出一片烤鱼干丢进嘴里,一副满足的模样。
稳住对方后,罗兰暗地里叹了口气,眼睛虽望着统计表,却一点儿也看不进去,脑海中始终飘荡着教堂密室中的景象。
为什么一个虚构出来的人物,会出现在联合会成立初期?甚至从画像来看,她存在的时间还要更早一些。
事后罗兰询问了伊莎贝拉、爱葛莎和菲丽丝,但得到的答案都是否——那段历史对于塔其拉而言太过遥远,没有人能说出誓约会议上的背景挂画是何许人物,只能推断她曾经赫赫有名。
他一直以为,梦境世界中的人分为两种,一种是被洁萝吞噬的败亡者,他们被束缚在灵魂大楼中,与这个世界仍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最明显的特征便是拥有几乎一样的外貌,以及住所中的记忆碎片。
另一种则是虚构者,他们来自于梦境背景,一部分提取自他的大脑,一部分由世界自行捏造。
但现在他的认知产生了动摇。
按伊莎贝拉的说法,洁萝的寿命大致在两百岁到两百五十岁之间,而她服侍教皇的历程也有相应记录,这一点应该不会出错。那么问题来了,怎么看这位“永不衰老”的纯洁者都无法吞噬一位八百年前的人物——她的岁数对于普通人来说可能十分惊人,不过放到历史长河中就不算什么了。
毕竟她仍是一个出生自教会时代的人物,单纯比辈分的话,爱葛莎等人足以当她的祖母。
那么是画中人自己跑进梦境世界的?
这个想法更加不可思议。
一个古代人要如何在现代社会生存,并且伪装得毫无破绽?再说梦境还未出现前,她的灵魂又存放在哪里?
除此之外,“岚”的外貌也能否决该猜测。
她可以称得上是气质不凡,却绝对和美貌挨不上边,这说明她并非一名女巫——没有了诡异的能力,哪怕生前再杰出的人,死后百年也只会化为一撮尘土。
抛开以上两个想法,最合理的解释反倒是最平淡无奇的一种,即两人仅仅是撞脸而已,一切纯属巧合。
采用该想法的话,可以为他省去不少麻烦,但罗兰心中始终难以说服自己——这真是一次纯粹的巧合吗?
想要进一步寻找答案,恐怕还得找到她本人才行。
一想到那个愈发变得捉摸不透的梦境世界,罗兰便会感到一丝不自觉的抗拒,不过被未知的秘密所困扰,其感觉同样不太好受。
两害相权取其轻,犹豫了近一周后,罗兰终于下定了决心。
当然,帮助他下定决心的,还有百般央求的塔其拉神罚女巫,以及逛完赫尔梅斯圣城后颇为空闲的等待时间。
……
进入梦境的过程依旧无比熟悉,当他睁开双眼时,日期仍然定格在上次离开之时——尽管两次间隔已有一个多月,周围的景象却没有丝毫变化,床头柜上摆着的一张训练生合照,好像他刚刚才从武道家协会总部回来似的。
罗兰摸出手机,翻到嘉西亚的号码一栏,按下了拨号键。
电话很快接通,话筒那边传来了均匀的轻喘声,“喂?”
他看了眼窗外,此时天际才泛出一抹鱼肚白,“你在晨练?”
“知道就不要说废话,”嘉西亚的语气还是那么嫌弃,不过相比之前至少没有了拒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