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明琼没有回应这句话,目光挪开看向宫门,淡声道,“外面还有宫人在,你身为天玑卫不该擅自离守,悄无声息来到这里。”
迟清恩下颌紧绷起,“我成为天玑卫,你不高兴?”
她望着他,良久轻声一句,“自然是为你高兴的,恭喜。”
男人沉默片刻,大步流星走出那片昏暗之地,桃花眼里满是不满,“阿皎,你在骗我。”
他脱离了那群纨绔,成为多数嫡子才能做的天玑卫,这是她曾期望的模样,他做到了。
挺拔的身影暴露毫无遮掩的宫廊之下,见他疾步朝着自己走来,谢明琼平静的脸色顿时一变,立马看一眼宫门处,心急道,“你回去!”
她极力压低声音喝止,“被发现擅离职守会挨罚的!”
宫门外的宫人已经听见一点动静,疑惑着探过身,看向宫门内的明亮侧殿。
在此之前,迟清恩已经三步并作两步,揽住谢明琼的细腰一个旋身,躲入殿门后。
他背靠在沉重的殿门,将怀中清瘦的女子牢牢禁锢着,目光紧盯着她,“你不喜欢我做天玑卫?”
“你先松手。”男人力气有些失控,她企图挣扎出一点空隙,“我疼。”
灯火明亮的一方小殿里,两个人紧贴在一起,缩在这一小块黑暗里。
“谢明琼。”
迟清恩连名带姓的唤出她的名字,眸光沉郁郁的有几分危险,怀疑道,“你莫不是想反悔了?”
谢明琼望见他眉眼间的戾气不满,忽然就问出了口,“我若反悔了呢?”
迟清恩眸光骤然晦暗,“你说什么?”
谢明琼攥着手下的墨色衣袍,像是归林的鸟儿,信任依赖的靠在他肩上,柔声道,“你曾同我说,和情郎私奔没什么好下场。”
她感觉到男人的身体猛的一僵,闭上眼。
今日阿娘的提醒,让谢明琼更加清楚地意识到——她一条歪道迷迷茫茫走了五载,远远看不见尽头。
谢明琼重新睁开眼睛,目光异常的清醒,“迟清恩,那我们呢?”
她望着前方那盏青铜花树灯架,望着摇曳跳动的烛火,将两人默契忽视的残酷事实摆在明面上。
这几年里媒人踏破谢府,他未曾在意过,只是偶尔冒出一句——阿皎打算何时甩开我?
谢明琼每每都心冷极了,可他强烈的占有欲又带给她无数次的希望,她从来没拿捏清楚过迟清恩的心思。
这一次……选择权也在他手上。
“若一日你我的私情败露,会是什么下场,你又打算如何?”
他们总得去正视这件事情,是携手前行,还是各自安好?
“……”
迟清恩浑身僵硬着,揽着她的双臂放轻了力气,缓缓垂落在身侧。
这一次,她真要甩开他这块烂泥了。
他极力克制着,眼底泛起猩红,大掌紧攥成拳隐隐颤抖着,手背上的青色筋络渐渐浮起,陈年旧事一点一点被翻上来。
“阴沟里的老鼠,一个人尽可夫的贱妇之子,竟也敢肖想谢家幺女!”
迟良晋一脚狠狠踹在少年的心口,将人踹到在地。
少年双手被麻绳绑缚在身后,他只能狼狈的仰面倒在地上,尘土飞扬吸进肺里,呛得眼眶通红。
迟良晋靠近,踩住少年的脖子逼得他仰起脑袋,蹲下身渐渐加重脚上的力气,就这样饶有兴趣看少年呼吸困难,却又无力挣扎的样子。
“瑞王府那么一堆人,她腿软摔倒还轮得到你伸手去扶?”
少年眼前一阵阵发黑,咬紧牙关拼命的挣扎着,被压在身后的手腕无意识挣扎着,被磨得火辣刺痛,伤口里扎进粗锐的尖刺远比不上窒息的痛苦。
等少年意识开始飘忽,迟良晋冷哼一声松开,见他大口大口粗喘着,拼命汲取空气,又极其不顺眼的狠狠踹向他的心口。
少年痛哼一声,瘦削挺拔的身体蜷缩成一团,听见嫡兄阴恻恻的靠近他的耳朵,“小野种,拎清自己的身份,你也配走到人前来,想靠着谢家幺女翻身?”
“妄想!”
他威胁道,“若再敢靠近谢明琼,我看见一次,便砍掉你一根手指!”
一连串的脚步声渐渐远去,少年粗重急促的呼吸渐渐平稳,紧闭的眸眼轻颤着睁眼,是一双好看又勾人的桃花红眼。
也是一双布满恨意不甘的眼睛。
他缓了好久,巧劲挣脱了粗麻绳,方要起身之际,看见从自己怀里落出的软脂药膏。
少年捡起,处理好伤口已是天黑,身上的狼狈掩不住一身的傲气,他抬头望着夜空繁星点点,握紧手中的药瓶,反骨一般将嫡兄的警告抛之脑后,翻进了隔壁的府院。
他看见月亮悄悄地睡着了。
迟清恩缓缓垂下眸,女子瘦削单薄的身子乖巧依偎在他怀里,皙白柔弱的后颈好像一截脆弱的花枝,无声等待他的应许。
如今,月亮终于要从他身边离开,回到天上。
他嗓音干哑,“……与情郎私奔的下场,是被卖进花楼,堂堂富户千金沦为艺伎。”
临死了,一张寒酸担单薄的凉草席裹尸,随意扔进了乱葬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