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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章

展岳微怔,大概没料到嘉善会这样直接地问有关秦王的问题。他的视线自上而下地扫过嘉善,嘴角抿出一个平淡的弧度:“为何忽然问起他?”

很快想到一个可能,展岳面色不善地追问说:“自王府回来以后,我瞧你就有些奇怪。今日当真没人给你委屈受吗?”

见展岳又提起这事儿,嘉善便有些忍俊不禁,她不厌其烦地解释道:“当真没有。”

“如今元康的眼睛复原了,那些人巴结奉承我还来不及,”嘉善眨巴了下眼睛。

“况且,”她的音调软绵下来,嘴角翘起,轻笑着说,“还有你在我身后。旁的人,只会羡慕我,哪敢让我受委屈。”

这句话明显取悦了展岳,他的脸色很快变得软和。他一边挽起嘉善的裤腿,一手轻轻地揉在她崴伤的地方。

嘉善的肌肤细嫩白净,脚踝处又素来是人体最娇弱的皮肤之一。哪怕只是带点细微的青紫,在此时也显得尤为显眼。

展岳揉着不禁就越觉越心疼,他放轻了声音答道:“秦王,是个聪明,识时务的人。”

“怎么说?”嘉善抬起头望向他。

展岳微抬眼,与嘉善缓缓对视上。

见嘉善流露出求知的神色来,他顿了顿,似乎在迟疑该如何说,片刻后,展岳方才张嘴道:“作为父皇唯一的同胞兄弟,秦王早些年是真正受了厚待。”

“我记得太后还在的时候,秦王领礼部尚书的职务,这份殊荣,算是亲王里头的第一人。”

六部尚书是大多数朝臣魂归梦归的终极目标,也一向是亲贵王爵难以伸手的地方。虽说礼部不比吏部户部来得重要,但一样是中枢所在。以秦王当年的年纪,能担任礼部尚书,的确是荣任。

展岳接着道:“更难得的是,太后一仙逝,他便找理由,主动请辞了尚书一职。很能摆正自己的地位。”

毕竟谁都知道,生在帝王之家,血脉亲情实在是淡漠得不值一提。章和帝肯首肯他进入礼部,多半是看在一母同胞的情分上。

太后若是一直健在,章和帝多少会看着太后的薄面,照拂秦王几分。太后不在了,兄弟俩的感情自然会随着地位悬殊,逐渐淡薄起来。

即便是父子,也有为了皇位离心的时候,何况兄弟。身居高位久了,难免要使帝王起疑心,永定侯府和孝怀太子便是最好的例子。

秦王及时从朝政上抽身,是明白自己哪怕无官一身轻,凭着今上幼弟的名头,他也依旧能够在京城里我行我素,算是一个难得糊涂的人了。

展岳道:“现如今,秦王管着宗人府,照样也没什么人会去得罪他。但他此举,却能将父皇的疑心尽去,还能为自己赢个好名声。”

“难道不聪明吗?”展岳反问道。

嘉善从前未曾这样细致地关心过秦王,现下听展岳一一道来,她不由陷入了沉思中。

再一想到在世家贵族中一向如鱼得水的秦王妃,嘉善不由地敛容说:“看来,他们夫妇,都是极聪明的人。”

“你说,”嘉善微微抬起头,她的一双杏目里,眼神格外地意味深长,声调更是放得低缓绵柔,“这样聪明的两个人,会一点野心都没有吗?”

饶是展岳向来冷静,听到这话,也不免微怔了一下。

他压低声音,几乎是贴在嘉善耳边道:“你指的什么野心?”

嘉善沉默不言,只定定地看着他,此时此刻,早已是无声胜有声。

两人四目相对,在那风平浪静的眼波之下,藏着此起彼伏的波涛汹涌。展岳的眸光好似水面下巨大的旋涡,深不可测。

他慎重地道:“有或者没有,不是眼下该操心的事情。”

“我们的对手,不是他。”展岳点到即止地说。

即便秦王有更进一步的野心,可他名不正言不顺,很难得民心。相比起来,还是居长的赵佑成,更能给嘉善他们带来威胁。

这个道理,展岳相信嘉善不会不明白。只是不知今日发生了什么,她居然会对秦|王|府的事儿如此执拗?

展岳眉头轻敛,他轻轻掰过嘉善的下巴,使她避无可避地面对着自己。他淡淡道:“你我早就有默契,夫妻之间坦诚相待。”

“这话还算数吗?”展岳彬彬有礼地问。

听他这样讲,嘉善的唇瓣不禁微动。

展岳继而道:“如若算数,我希望公主能够诚实地告诉我,为何会忽然对秦王起疑心。”

“他原是不该引起你过分注意的人。”

展岳一句话,将嘉善所有能找的借口都给堵死了。是啊,秦王作为皇叔,原本不该与嘉善有嫌隙的,而且秦王妃又一直会做人。

平白无故地,嘉善不会说出这番话来,定然是有事发生。可今日展岳去梨园接人的时候,秦|王|府上下又镇定自若,不像是露了什么不该露的马脚。

想到冯婉华说的那几句话,又想到展岳与冯婉华曾经的关系。嘉善咬了咬唇,面上显出几分可见的心事重重——

说实话吗?

嘉善抬头看了眼展岳,见他正定定地凝视着她,目光里满是信任和尊重,嘉善便很是不安,更不好意思临时想理由来搪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