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氏没有在燕回阁久呆,叮嘱女儿好生休息,不可再胡思乱想,她便走了。如来时那样,乌泱泱一大堆人而来,乌泱泱一大堆人而去。
贾敏有些怔楞地看着远去的母亲,以往觉得以荣国府的地位,家里有些排场是应该的,但出嫁之后,方才知道不是所有人家都像贾家这般生怕外人不知道自家多么富裕,如同缮国府、成国府、武乡侯府那般,大家族奉行的是低调的奢华,而不是这样显露在外的排场。
如林家,母亲嘴里的破落户,人家是传承四代的列侯之家,又祖上诗书传家,外表不显,但内里才会知道人家家底有多丰厚。当初她嫁到林家之后,每逢节日给娘家送贺礼,她其实都有些纠结,因为深知母亲看不上所谓的书册、古董之物,所以投其所好才送一些金银财宝,其实在林家最不值钱的就是金银财宝。
后来,她在小仙女的回溯镜中看到贾家把林家所有的家产变卖,独独把金银珠宝之类的带回京城,像家具、古董、字画之类的全都便宜卖了,那时候她唯有苦笑,果然贾家败落了,连真正值钱的东西都分辨不清楚,难怪落到抄家流放的结局。
父亲一直想改换门庭,所以给大哥娶了陶老爷之女,就是想让大嫂熏陶一下贾家的门风,可惜大嫂身子骨不好,又恰逢怀孕在身,陶家又出事,连累大嫂难产而亡,而后父亲为了保住贾家,谢罪而去,贾家守孝三年之后,大哥、二哥又毫无能力,贾家在朝堂上毫无立足之地了。
贾敏不免想得多了些,但转瞬间她的思维就回来了,她开始思考,该怎么办呢?如果她单独去接触林海,那只能毁了自己的名声,她不敢这样做,二哥被母亲敲打了一番,只怕不敢带她出门了。
贾敏一时间有些灰心丧气,丫鬟们团团围着她,都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宽慰姑娘,在她们看来,自家姑娘千好万好,那林家太不识抬举了。但涉及到姑娘的终身大事,不是她们做丫鬟的可以置喙的,于是丫鬟们只好闭口不言。
不得不说,现在的荣国府,因为贾代善是皇帝面前的红人,全府上下都有一种深深的自豪感,除了荣国府和皇家,其他人家都是破落户呢!
因为惦记着女儿,所以今天贾代善回来得早一点,他现在掌管京营五军营,作为大将军,闲时其实并不忙,底下下属分工合作,他即便十天半月不去五军营都不会有事,毕竟又没有打仗,且五军营各卫军各个关键位置都有他的心腹,不怕他一时半会不露面就出事。
贾代善进了荣禧堂,史氏就指挥丫鬟伺候他换下那一身累赘的盔甲制服,换上常服,又给他膝盖上绑上两块棉布取暖,这才放他去燕回阁看女儿。
去燕回阁的路上,贾代善就在思考,他该为女儿挑一个什么样的夫婿?在他眼中,他的女儿样样都好,甚至比两个儿子更聪明、懂事,他一度很遗憾女儿不是儿子,不然他就不会那么焦心荣国府的未来了。
现在诸位皇子已经长成,为了拉拢朝臣,手段无所不用其极,女儿虽然聪明,但终究是个闺阁女孩,诸位皇子不说秉性如何,单单就长相没得说,各个相貌好,最是能哄骗未出阁女孩的样子,近来他都限制女儿出府,就是怕女儿涉世未深,被皇子们哄骗去了。
贾敏今天想了一天,终于想到了她可以在几个时间点出门,但她只能保证在一个地方能百分百见到林海。
“敏儿?”贾代善大踏步走了进去,看到女儿眉头紧皱,好似在思考什么天大的难题一样,不禁心下郁闷,果然是女大不中留啊。
贾敏心神一震,立即抬头望去,紧跟着站起了身,眼泪忍不住在眼眶打转,她福身一礼:“女儿给父亲请安。”
要不是谨记现在的年龄,她真的想扑进父亲怀里大哭特哭一场。
——父亲,您知道吗?在您不在的那些日子,大哥、二哥和母亲欺负我,堂堂外祖母、舅舅觊觎外孙女/外甥女的家财,生生逼死了外孙女/外甥女,那可是他们嫡亲的外孙女/外甥女……
贾敏越想越忍不住,眼泪哗啦啦往下掉。
贾代善被吓了一跳,虽说女儿被他养得有点娇气,但自从长成大姑娘之后,他就没见过她这样哭过了。
“怎么了,怎么就哭了呢?”贾代善有些手忙脚乱,又不好抱女儿,毕竟是大姑娘了,他只好拍了拍女儿的手臂。
贾敏揉着眼睛,但眼泪还是止不住往下掉,她哽咽道:“女儿,女儿没事,就是做了一个好长的梦,梦中我找不到父亲了。”
贾代善松了口气,冲旁边的丫鬟要了块手帕,笨手笨脚地给女儿擦眼泪,还笑道:“多大的人了,做个梦都能被吓倒?”
贾敏渐渐止住哭声,贾代善扫视了一眼四个丫鬟,摆摆手让她们出去,他和女儿说点悄悄话。
青棋她们福身一礼,赶紧走出房门,在外面守着。
贾代善的脸色一下子严肃起来,他盯着女儿说道:“那林家小子不识好歹,你和他也没有打过照面,何苦惦记他?”
贾敏低着头,因为哭了一场,声音有些干涩、嘶哑:“爹,我知道您的意思,但女儿…不甘心。”
贾代善顿时被气恼了,瞪着女儿的脑袋顶不知道说什么好,毕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