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玉没有什么人为她改写命运,她依旧还是那个罪臣之后。只是因为邢家的遭遇与以前不同,邢岫烟这一世倒是没有再遇见她了。
妙玉的师父死后,还是给她留了那话,叫她留在京城,等候结果。妙玉倒也真的没走,只是没了省亲别墅,如今她没有住进贾家,依旧住在西门外牟尼院。
探春是跟着元春等人出外郊游,才在附近看到出来接水的妙玉,没看到她之前,探春几乎都忘了还有这么个人,看到之后自然好奇,上前去打听了一番。
“她学识好,悟性高,庵里的主持极爱她,奉她上座,十里八乡的也有不少人找她解签问法。”
探春跟母亲说起妙玉来,看不出是什么表情,但语气里带着一丝同情道:“我去见她时,她虽第一次见我,却也没有以前那般傲骨。想来也是,她如今贫困,又孑然一身,若还放不下一身傲骨,只怕也没有进项。
“以前她何曾做过什么解签问法之事?便是连说话,都不大乐意开口的。可如今我去牟尼院,找她解签,她也不推脱,事后赏她,她也诚心道谢。”
邢霜听了这话,倒不觉得妙玉可怜,反而觉得这是妙玉的造化。
“她若是还像以前那样,入了家庙,一心不闻外事不懂变迁,依旧一身傲骨,你觉得会比现在更好?”
探春听到母亲的反问,倒是愣在那里,半天没有说话。
她说不上来好或是不好,她只觉得可惜。她心里的那些姑娘,在她的记忆中,每一个都如画一般美好,而如今,时过境迁每一个都不同了,她竟也无法分辨究竟哪一种更好。
只是,被母亲插手过的,自然要比以前好得多,母亲没插手过的,也或多或少因为命运的车轮,偏移了原来的轨道。
这种偏移,究竟是好还是不好,谁也说不清楚。也许,只有当事人自己才知道吧。
邢霜见女儿又钻牛角尖了,笑着安抚她道:“你若记挂,不如我请她来广州?若是给你祖母写信,让你祖母请她去家庙住着?”
探春忽的警醒,忙道:“不可!”
邢霜笑着问:“为何?”
探春想了想道:“也许……这样对她来说,也是种全新的开始。就如母亲说的,我们的能力有限,只能先改变我们身边的人。至于其他人,也会随着我们的改变而有所影响。
“磨难也是种机遇,一时的衣食无忧又能保她什么?她以前那样,倒还真不如现在的样子。”
邢霜便不再多说什么,只看着女儿笑了笑。
探春心里也清醒了,不再彷徨了。母亲虽将姊妹们护得很少,却从来不掩饰世间的黑暗给她们看。她深深的明白,有生存能力,总比依附别人的强。
想到这里,探春吐了口浊气,一时间困扰她多时的麻烦,好像也不再怎么困惑了。
男女之情固然重要,可她总不能一辈子依附男人,她也可以有她自己的人生。
诚然,她上辈子渴望的自由恋爱,这一世不再是什么奢求的事情了,可这辈子她也不必把这些当做生命里最重要的事情。
因为最重要的事情,是能独立的活下去!
想到家里的几个姊妹,大姐姐一世受宠,却一回国就立刻开始了自己的翻译工作,成了举国闻名的“东来客”,林姐姐虽没有自己的事业,却手握大笔财富也丝毫不惧,将一切打点的妥妥当当。
再放眼望去,家里的两个嫂子,也都是各有各的事业。大嫂子自己有工厂,二嫂子虽是家产,却也是打小就开始经营的学校。但凡母亲教育过的女子,皆有自己一技之长,自己为何没有早发现这一点。
就是英吉利那边,宝姐姐和惜春也是风生水起,自己跟这些姊妹相比,真的是混的最差的那一个了。
怪谁呢?探春反省了许久,只能怪自己太过沉迷幸福,而丝毫没有危机感。
姊妹里头,除了她是母亲的嫡女,其他人皆不是母亲亲生的。所以她们各有自己的危机感,会为自己的未来打算谋划。
而自己这一世因有了嫡女的身份,母亲又这般强势厉害,她缩在母亲的庇护之下,反倒没了该有的风采,一味的逃避退缩起来。
父母对自己的爱护,成了自己不敢面对困难的理由,她只觉得不管自己怎么样,有母亲的庇护她绝不会再悲惨下去。
可她忘了,若自己不改变,就是手握金山银山,她也有落败的一日。
看着女儿越来越清明的眼神,邢霜心里也唏嘘不已。她心里也一直在担心这个唯一的亲生女儿,虽然只是在这里生下她,并没有现代的缘分。可也依旧是她第一个孩子。
也许也正是因为这是自己的第一个孩子,邢霜给予了她所有的关心和宠爱,以至于她一个重生的,居然还还不如这些本土的姑娘看得清现实。
现在她似乎恍悟了,那自己也不必太担心了,邢霜起身来,自己给自己倒了杯茶,再转身回去后,看到女儿已经抬起头来,眼神烁烁的看着自己在笑。
“想明白了?”邢霜问。
探春笑着点了点头,居然站起来告辞了:“我还有事儿,想找大嫂子说话,母亲这里就先失陪了。”
邢霜笑着对她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