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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晚上究竟是怎么结束的,和歌子已经有部分记不清了,也不知道所谓的“净水”到底是什么。
只记得水滴落在贵族们头上的片刻,他们就彻底失去了意识,无一幸免。
她也不例外,只是晕过去之前没忘留给刘思若最后一瞥。希望师姐能独自走掉,别管自己。
但醒来之后,和歌子就知道事与愿违。她对自己人的存在异常敏感,即便刘思若没发情,她也能闻到师姐身上淡淡的味道——还身处庄园里的某个地方。
她低头看着自己。里衣没变,只是外衫变成了熟悉的栗色裙袍,不由得有些怔愣。
“醒了?”有个陌生的少女叩了叩门框,容貌普通,看着是还没分化的小孩子,“醒了就随我出来吧。”
她的态度说不上友好也说不上敌视,平平常常。
和歌子下意识露出防备的姿态,不过一个呼吸的时间,她就知道这女孩有点身手,但远不是自己的对手。
她起身出门,跟在女孩的身后,仍是没放掉警惕心。
那女孩就像是唠家常一样,语气平缓地为和歌子介绍:“刚才那地方是仆人房,午时经可以来这里歇息。现在走的这条路通往圣女的小院,旁人不可轻易叨扰。”
恍然间,和歌子好似回到了十年前自己刚来西园寺家的事后。那时香佳妈妈也是这样絮絮叨叨,千叮咛万嘱咐,就怕她一个不留心犯什么错,惹圣女生气。
可西园寺家早在五年前就不在了,香佳妈妈也一样。
叛国之罪,牵连几千号人,连坟也不能留。和歌子只能偷偷给她立块无字碑,偶尔会去买一盒香佳妈妈以前爱吃的点心,放在碑前。
风会把碎屑扬起,引来饥肠辘辘的鸟儿,分食干净。
如果其中的某一只是香佳妈妈投生而成的,应该有认出自己吧。她总是这样想。
和歌子随着女孩穿过幽曲的小径,径边开的花是白色的郁金香,引来几只蝴蝶,飞起时翩翩起舞,是这片静寂小院外唯一称得上“生机”的存在。
院中一道白色身影独自坐着,正用指尖勾弦。乐声如潺潺流水,流到两人耳中。
和歌子记得这种乐器名叫筝,器身由木制成,上有十七根弦以供拨奏,因此也被叫做十七弦琴。
它历史悠久,技法也早就失传了,全天下都找不出来几个会的人。眼前神酒手里的这一张琴,是整片大陆上的唯一。
脚步声踏入,琴声立停。
圣女的手指悬停在弦上,头也未抬。“川柳。”显然,她叫的是给和歌子带路的那个女孩,“你先下去吧。”
川柳深深地行了一礼,什么也没问,便静悄悄退出了院外。
和歌子忽然扭头看了那叫川柳的女孩一眼。不用多说,她是现在跟在圣女身边伺候的人。
神酒最爱读的诗体叫和歌,第二喜欢的诗体叫川柳。这个名字显然是圣女亲自赐下的。
可是从前明明只有和歌,没有川柳。
她有些话想说,话到嘴边,又觉得自己根本没有开口的立场。不论和歌还是川柳,不过都是侍奉圣女的人而已,只要能讨主人喜欢,是谁都无所谓吧。
更何况现在也不是说这些的好时机,还有更重要的事等着她去做。
和歌子深深吸了口气,即便大步上前,还是下意识拎住了裙袍的下端,以免它翻飞起来。
“圣女。”她说,“我不知道为什么你把我留下来。我和师姐有任务在身,需要赶紧离开这里。”
圣女像没听见她的话似的,只低头看琴,筝音依旧缓缓从指下淌出,悦耳又动听。
和歌子沉默片刻,“神酒,你知道我可以硬闯出去。”
圣女仍不为所动。
和歌子即便留恋那秀美的面庞,想要再多看几眼,却还是克制住了心中的冲动。
她不再多说,转身想要离开,却闻得曲音一震。
极为刺耳的杂音在院内响起,将整支乐曲彻底终结。
可圣女就连抚琴也从不会错音的。
和歌子怔怔回过头来,只见筝弦断了一根。
神酒的右手微微抬起,指尖渗出点点血滴,落于弦、琴木,还有斗篷上,如几片花瓣飘在雪里,最终被吞没。
在反应过来之前,和歌子就已经奔上前去,熟练地从一旁的木盒中找出药粉,轻轻抹在伤口处,再用白色布条缠紧。动作很轻,生怕弄痛她。
这些东西的位置都没变,一如许多年前。
神酒黑白分明的眼睛眨也不眨,就那样没带多余情绪地望着她,随后隔着包扎的布料,用力回握和歌子的手。
说是用力,但身子弱成这样又能有几分力气。若是和歌子真的要走,她也是握不住的。
“我只是想你为我侍琴。”神酒轻声说,“像从前一样。”
从前和歌子的确时常这样在旁侍奉她。圣女娇弱,可照规矩,这十七弦琴却是必须要学的,怎么样也得咬牙练下去。
照理说练多了就该长茧子在指尖,可神酒偏偏就是不长,因此每每都会弄伤自己,需要和歌子来替她包扎处理。
现在也是如此,和歌子一手握着圣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