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诉霜颤着手扶住桌角,猛地站了起来,膝盖碰到绣凳,发出了一点响动。
李谦和立刻站了起来,“里面有人!”
他担心是什么人潜入偷听,魏从兆也看了过去。
“不必惊慌。”宋观穹及时开口。
他不用进去瞧就知道师父都羞成什么样了,更不会让别人去看见。
“那里面坐着女眷,你们莫再说那些话了。”他道。
魏从兆愣了一下,女眷?杨氏不在府中,几个庶妹他们来时就听闻走了,更不会藏在后头,
“世子爷居然金屋藏娇?”
“魏五!”宋观穹语带警告,他容不得别人对自己师父不敬。
魏从兆恢复了混不吝的样子,“知道知道,没想到世子早不是雏儿了,反而受了伤也有这等闲情逸致,不忘寻欢,嘿嘿……”
说罢还提高了声量:“方才是魏某失礼了。”
显然是对坐里边的人说的。
宋观穹将书册砸到了他身上。
李谦和站起来快,从飘动的帘隙中惊鸿一瞥,见到了藏在后头含羞带怒的美人。
宋世子的眼光当真不错,这等温柔乡,确实值得受伤了也要奔赴。
见他有闲心倚玉偎香,李谦和一向正经的脸上也浮现几分暧昧,“看来世子所言不假,果真并无大碍。”
都说的什么呀!
夏诉霜又气又恼,出去不是,坐着也不是,手里的青丝广寒垂帘都要撕碎了。
阿霁怎么和这些狐朋狗友来往!
知道师父此刻定已羞愤交加,宋观穹一边思量着待会该如何请罪,一边道:“各位还请莫要打趣于她,若无别事,宋某也不留饭了。”
这是要赶人了。
魏从兆想不通,一个能随意召去房中亵玩的女子,怎么能惹得清冷克制的世子这般意动呢。
他压低声音,不教里头听见,“世子难不成是想纳了里头的美人?”
“不是纳。”宋观穹的神色是从未有过的认真。
没想到世子真对里头的美人上了心,李谦和道:“娶?只怕国公夫人更不会答应。”
定国公夫人的性子是全京城都知道的。
“这是宋某的事。”
外头的声音变得嘀嘀咕咕,模糊了起来,夏诉霜迈出去的步子几次收回。
不久,凳子挪动的声音响起,两个人影朝着门走去。
屋子里安静了下来。
“师父,他们走了。”
回答宋观穹的是向两边甩开的帘帐,夏诉霜气呼呼踏出来,看也不看他,就要离开。
“师父莫气恼,阿霁错了。”
他错了什么?话又不是他说的。
意识到自己在迁怒徒弟,夏诉霜站定,回头看了他一眼,“师父只是……只是生气你同那样的人来往,平白坏了修养。”
宋观穹苍白的面容在日光里晃眼得看不清,他轻声说:“不会了,师父喜欢好徒弟,我就做一个好徒弟。”
夏诉霜只觉得这句话里藏了千万重的悲伤。
杨氏要他做一个听话的儿子,折磨了他这么多年,自己难道也要要求他做什么样的人吗?
罢了。
“你别伤心,师父只是气急了,阿霁不用做什么好徒弟,师父要你开心就好。”
“开心……师父可知我所喜?人得所喜,才会开心。”
夏诉霜被问得一愣,“你自幼喜欢看书……”
“不是,徒儿看书,只是为了学识不落京中子弟太远。”
“你喜欢夏夜时看星星。”
“不是星星,是因为有师父陪着我。”
“那你到底喜欢什么?”
宋观穹长久地望着她,就是不说话,直把夏诉霜看得慌了。
袖中的手指蜷起又放松,“阿霁,我越来越看不明白你了。”
今日她本就因为那二人的调侃脑子混乱,想不明白事情,自己这个做师父的尚且不能平淡处之,阿霁还小,会不会因为那一夜的错误想不开,对两个人的关系走偏了?
离谱的猜测一冒头,夏诉霜的心脏开始止不住的狂跳。
宋观穹语气执拗:“徒儿已经说了。”
他说了?
夏诉霜皱眉回想他的前话,
不是星星……
是因为有师父陪着……
是她?
阿霁所喜……是她?
不是!他只是自幼受母虐待,才格外亲近自己这个师父。
就算他说的喜欢是她,也是小孩子对父母那样的喜欢。
两人阴差阳错了一遭又怎样,这么多年的师徒之情,授他技艺,看他成人,二人隔着伦常,绝无可能更改!
她舌头打结道::“总,总之为师不知!但方才那两个人,除了朝廷事务上的往来,不可深交!”
宋观穹和她僵持着,就是不应“是”。
“好好养病,明日为师有事,就不过来了!”
看着师父的背影消失在门外,宋观穹低头,自嘲地笑了一声。
都这个时候了,不知她真是一个担心孩子走岔路的长辈,还是不敢在他喜欢之事上深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