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满月原本以为可以阻止上辈子一些糟糕的事情发生, 而且这些并不算难,所以顺手为之。但没想到这辈子事情的走向总会发生偏差。
一如这一次,一字之差的青昌与青扬。难道冥冥中注定有这一劫, 无法挽回?
不。江满月不是悲观的人,不相信命中注定, 他信的是人定胜天。
或许他只是微弱的个人,并非拥有巨大的能量, 并不能对大局产生什么影响, 但如果能够顺手做的事情, 却漠不关心,那也未免太胆怯懦弱了些。
况且那些此时此地与他是形同陌路的路人的将士们, 也曾是他同仇敌忾的战友。
或许因为世界重来一遍,那些交集早就已经烟消云散,但留在江满月内心的记忆并没有消散。白草皑皑, 铁甲冷彻骨, 战鼓雷雷,杯酒暖人心。
流过的血走过的路,终会在心底留下痕迹。
哪怕人们都说,江满月冷心冷肺,心肠冷硬如铁。即使是手下的人一个个都死在他的面前,他也不会动一下眉毛。
但或许只有言采才知道, 江满月并不是一个完全冷心肠的人。他的心包裹在层层的冰封之中,有他的温柔和暖意。
只是这种温暖,能体会到的人很少。世上只他和儿子二人享用过独属于江满月的温情。
但这并不是说他没有把手下的人放在心里。为将者, 当爱惜他的士兵。没有任何一个将军是能够单打独斗的,他的成功,是千千万万的普通士兵用鲜血和汗水换来的。
江满月甚至能回想起来,一些很小的细节。
有一年,他受了敌人的一箭。当时在他身边照顾饮食起居的一个小兵哭得眼泪鼻涕稀里哗啦。那个小兵只有十五岁,到军营的时候,正是冬天,连件冬衣都没有,江满月给过他一件不穿了的袄子。
也有一次,他们大获全胜,胜利的笑容洋溢在所有人脸上。当晚庆功,他们烤了羊肉,喝了热酒。江满月很少会在军中喝酒,也被几个人灌了。
一开始他们还不敢,对江满月发怵。这样一个年轻的将领,他的生活很单调,没什么爱好的样子,脸上也很少露出笑容,永远冷冰冰的拒人于千里之外,大多数人都很怕他。他严厉起来的时候,对谁也不会给半点情面。
也有一次,他们败了,死了很多的同袍。留下的人抹掉眼泪,将遗留在战场上的战友的尸体一具具背了回来,最后变成了一个无字的合葬墓。
墓底下葬着他们一起站斗过的兄弟。甚至,这些兄弟的名姓也不得而知。
江满月也设想过自己死后是否也会被草草埋在这样一个异地他乡的土地之下,在时光岁月的流逝当中,人们会忘记这个墓下埋过的他。
若干年有人路过他的坟前,看到墓碑上的字,只会感叹一句,原来是个将军啊。
也正是这些种种,原以为早就忘记的记忆碎片,才让江满月一直无法完全把自己和以前没有关系的那些曾经的战友们割离。
在自己更孤独没有言采没有儿子的上辈子,他们曾出现在江满月风霜黄沙里的人生当中。
砰,一声响,将走神的江满月从回忆里拉回来。泰丰帝暴怒不止,北荣人竟然敢如此放肆,欺辱他大陈百姓,此事若不回击,将他陈朝的脸面往哪搁?陈朝的国威何在?百姓又会如何看他?
受人凌l辱而不反击,世上绝没有这样便宜的事情。
“北荣既先挑战我国国威,我朝岂能容他如此放肆?又岂有不回击之礼!?否则大国威仪何在,旁人也要耻笑陈朝竟被人欺辱至此,朕又用什么向百姓交代。打!要打回去,把北荣人给打趴下!朕——朕要御驾亲征……咳咳!”
泰丰帝说到激动之时,忍不住咳嗽起来,直咳得涨红了脸和脖子。
“陛下请保重龙体!”堂下众人连忙道。
“没事。”泰丰帝摆摆手,有些疲倦,“朕只是呛到不碍事。”
“陛下,请三思啊。您万金之躯,怎可离宫亲赴远地,置自己的安危于不顾!陛下,三思啊!”说着,一向忠心耿耿为皇上万死不辞的王一谢跪在地上,连磕三个响头,乞求皇帝勿要做出冲动行为。
泰丰帝也很无奈,这个王一谢,平时倒是听话,这会儿却偏执得很。不过泰丰帝也有些后悔自己那番话了,他的年纪大了,受不了这种舟车劳顿,迟早这把骨头都得颠散架了。
什么御驾亲征,实在是夸下海口了。
年纪老咯。泰丰帝有些心酸地想,如果他能年轻二十岁,哪管他三七二十一,这个时候就给狠狠削这些北荣人一顿,让他们知道知道陈朝不可侵l犯,犯陈朝者虽远必诛!
好在众人都在劝解,只要泰丰帝顺着大家搭的梯子下来,这件事也就过了。他御驾亲征的想法确实还在,可要鼓励士兵,未必就要他亲自出马。
泰丰帝将眼神落到几个儿子身上,除五皇子年幼并未参与朝政之事,其他几个皇子都已经在培养他们管理政事的能力。
江满月早就觉得不对劲了。当其他人都跪下劝皇帝三思的时候,江满月已经思考皇帝的用意,此时见他的眼神也都有些明白了。
但三个皇子却没有一个响应动身的